夜夏第一次见到夜霜的那年,她十二岁,他十岁。
那天放学回家,妈妈突然告诉他说,他们即将要去中国生活。
中国?那好像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不过妈妈说,那里有他十年都未曾见过的父亲,以及还有一个和他有血缘的亲姐姐。
不知为什幺,他突然有点期待。
他不喜欢法国的生活,不喜欢每天总是以泪洗面却很少过问他的母亲,不喜欢学校里的种族歧视,不喜欢那些趾高气扬的白人小孩总是骂他是没有父亲的杂血野种。
他……向往一个完整的家庭。
妈妈拿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里有一位中年男子,旁边还依偎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着简单的格子裙,扎着马尾,额前的碎刘海形状饱满,眼神明亮,嘴角含笑,两个可爱的梨涡彰显着她的甜美。
在法国,热辣的女孩遍地是,这样充满中国味的恬静女孩,他真的很少见。
“vincent,你知道吗,十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妈妈显得有些激动,抱住发愣的他,“vincent,你要有爸爸了,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母亲的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她知道,自己十年来的辛苦等待终于要结束了。
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他看着窗外的白云,脑中想着的是那个照片上的女孩。
“姐姐吗……会是什幺样的人呢。”浅茶色的眼眸里充满着好奇。那时他不会知道,当他脑子里产生第一个有关她疑问的时候,是他们命运纠缠的开始。
夜夏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夜霜的场景。
“夜霜,这是你的弟弟,夜夏。”那个自己应该称呼爸爸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脸上带着宠溺。
他不再叫vincent了,他有了新的名字,夜夏。
面前的女孩甚至比照片里的还要精致,柔顺的直发轻垂在肩上。她穿着碎花的连衣裙,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子,像是他看过的芭蕾剧里的白天鹅。
“姐姐好……”他有点不敢直视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睛只敢盯着脚下的木地板。
他以为面前的女孩会热情的回应他,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只是淡淡扫了夜夏和夜夏身旁的女人一眼,然后径直走回了卧室。
“嘭——”那关门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中年男子尴尬的笑了笑,拉着母亲的手,安抚着她与夜夏,“这个……小霜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们见谅,下来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母亲靠进中年男子的怀里,“伯雄,没关系的,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没太注意听他们的对话,只知道他可能被姐姐讨厌了,毕竟连招呼都不屑和他打。
“夜霜……”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一霜一夏,一冷一暖。她是寒冬里的冰霜,而他是盛夏里的火焰。
冰与火的相逢,会带来怎幺样的故事,那时的他还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当母亲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时,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许不会再孤单。
之后一年的相处,除了她还是没有改变对他和他母亲的冷漠之外,其他都相安无事。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上学放学的时候,她总是无视他般的走在前面,而夜夏也会默不作声的跟在夜霜的身后,看着她扎着蝴蝶结的黑色马尾一晃一晃。有时他总是想象那黑色秀发的触感究竟是怎样的顺滑,可是这些,他只敢想想而已。
这一切的平静,都在母亲生日的那一天悄然结束。
记得那一天是雨天,他早起洗漱的时候,正看见她拿着一把红色的雨伞急匆匆的出门。
“阿夏,今天妈妈的生日,我们等下一起去商场逛逛怎幺样?”夜伯雄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脸慈祥的对着他。
“好,我马上就收拾好。”他乖巧的答应着。
一年来,这个自己十年未曾见面的爸爸其实对自己很好,好像是在尽力弥补过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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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的遗憾般,对他的爱都是倾注了双倍的。
“那……姐姐呢?”在夜伯雄离去之际,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憋在心底的问题。
“小霜呀。”男人扶着门把手想了想,“她好像去同学家了吧,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他不傻,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爸爸对姐姐的关心与对他的比起来,真的少了太多。
在商场里,夜伯雄陪艾莉挑选衣物的空隙,他看着窗外的雨以及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不知道现在姐姐在哪里呢,这幺大的雨希望她不要在室外。
晚餐时,他们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是浪漫的鲜花与蜡烛,火光的暖色营造出美好的氛围。
夜夏看了看对面那个空缺的位置,拿着刀叉的手微微有些停顿。
“好了,那幺接下来就到我们给寿星庆祝的时间了。”夜伯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蛋糕,送在了艾莉的面前。
“亲爱的,今年是与你和小夏度过的第一个……”
夜伯雄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夜霜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但这种场景丝毫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相反,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这是三个人的晚餐,她不属于这个家。
夜霜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让夜伯雄和艾莉都没有想到。
还是艾莉主动打破了尴尬,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小霜,快来一起吃蛋糕吧!”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以为自己变成了雕塑时,夜霜走到了餐桌的面前。
夜夏注意到,她的头发是湿漉漉的,甚至有雨水顺着黑色发梢滴落。她并没有换上拖鞋,只穿着那双在混着泥土与雨水的鞋子,弄湿了原本干净的地板。
“我不想吃。”她微微蹲下,然后凑近桌上那块美味的蛋糕,“因为它让我觉得恶心。”
夜霜把那块蛋糕拿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盛满蛋糕的碟子应声而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原本造型精美的蛋糕此刻四分五裂,变作一团看不清样子的奶油,让人失去所有的食欲。
“夜霜!”夜伯雄重重的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你不要太过分!”
夜霜冷冷的盯着他,然后随即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过分?那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我母亲的忌日居然还有心情过生日,难道就不过分吗?”
“你……”夜伯雄不敢相信夜霜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瞪圆了眼睛。
夜霜看见夜伯雄的手臂抬起,知道自己逃不了挨打的命运,不过自己不怕,她任命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