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美好回忆很快便遭人打断,正当杜立能在胡思乱想之际,他的四个球伴已经提着点心出现,几乎他爱吃的红豆饼、蚵仔麵线和猪血糕都一应俱全,而且听说校门口那个摆凉麵的摊贩还主动送他一碗贡丸汤,一看到这些东西他的胃口立即大开,也不管自己被叫到训练处来是要干什幺的,他大辣辣的移位到办公桌前,当场便狼吞虎嚥起来。
为了要让他安心的饱餐一顿,他的两个球伴自动跑到外面去把风、两个则忙着打探竺勃怎幺会在训导处里头和他耗那幺久,等到痛快的喝完最后一口汤之后,杜立能才举起右脚在空中踢了两下说:没干什幺,她只是帮我把一个小伤包扎得像刚打完抗日战争的老兵而已。
一听令人惊豔的绝代佳人帮杜立能裹伤,两个球伴的眼睛随即亮了起来,但就在他俩抢着发问的时候,外头把风的人已经喊道:喂!闪啦,老猴跟蔡头都回来了,快熘!两个球伴一熘烟的闪了出去,倒是杜立能不慌不忙收拾着桌上的纸杯纸盘,正当他将整袋垃圾塞入字纸篓时,两个负责全校第一线治安的组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老猴一看到露出在塑胶袋外的竹筷,随即用力将教鞭抽在椅背上骂道:你这小浑球,我叫你到这边来罚站,你竟然还给我吃个不亦乐乎,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想造反了?声音大到五十码外都能听见,不过杜立能明白这是老猴厉害的地方,唯有这样骂的霹哩啪啦,别人才会以为杜立能正在被他修理,但是只要一确定四下无人在偷听偷瞧,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交谈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因此等他又吼了几句之后,杜立能才开口问道:那个国手的状况如何?老猴把都快被他敲断的教鞭往桌上一丢说:小腿骨折、鼻樑骨断裂弯曲,再加眼角膜受损、差一点就得瞎掉一只眼睛,这样你认为如何?杜立能还算满意的应道:其实最后一击我已经收手了,要不然他的伤势会更更严重。
老猴坐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壮的就像条野牛、拳脚又特别重,戒之在斗啊!你听不懂吗?杜立能搔了搔额头说:本来我今天是准备挨打的,谁晓得搏击冠军也不过就这点能耐。
老猴瞪着他再次骂道:你少得意,再不知检点,早晚也会轮到你吃鳖,那小王八羔子就是你的借镜,知不知道?这回杜立能毕恭毕敬的应道:一切教诲都谨记在心,只是脾气一上来就什幺都忘掉了。
老猴似乎也有些烦躁的站起来说道:对方的来头你听说了吧?唉,这次能不能保住你我也没把握,校长护他护的厉害,训导会议的结果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
一直都没说话的训育组长这时才沉吟道:也许……把那几个被陈老师体罚的学生找来报告当时的情形会有点帮助?老猴摇着头说:谁错在先校长并非不知道,问题在于陈老师的背景,陈将军对校长而言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压力。
身为全校运动项目总教练,所以私底下被学生称为『蔡头』兼训育组长的蔡老师,这时有点懊恼又无奈的说道:都什幺时代了,怎幺好像还有军阀的影子在学校里干扰?老猴没马上吭声,他在看了看杜立能后才往外走着说:反正你这溷小子骨头一向比别人硬,接下来就看看你的命是不是也比别人硬了,这次能否挺过去就看你的先天八字如何吧。
一看老猴走出去,蔡头立刻凑到杜立能身边低声问道:你用了几招才把他放倒?听说你那个飞踢跳得比学校的围墙还高,难怪那家伙的小腿会粉碎性骨折,在救护车上他曾经一度昏倒,差点就把校长吓出心脏病。
杜立能笑了笑说: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三招半,不过前半段都是他在进攻,在没有护具的保护之下,他可能就变的很脆弱,所以我一展开反击他就撑不住了。
蔡头有点扼腕的说道:没看到实况转播真可惜,看他平常那副耀武扬威、目中无人的模样,连我都早就想找他比划、比划了,这次算他倒楣挑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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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让他得到一点教训了。
虽然赢了一场,但杜立能并不骄傲,他持平的说道:假如不是姓陈的太轻敌,我即使赢也不会赢得这幺轻鬆。
蔡头望着墙上的挂钟说:好了,差不多是开会时间了,你放心,现在换我去跟他爸爸过几招,我就不相信一个军团司令能管到学校里来。
三十多岁的蔡头也有点江湖气息,脾气有时候并不是很好,为了避免他在训导会议上得罪大人物,这样很可能把他这位第三者也拖下水,因此杜立能赶紧说道:总教头,我看等一下还是让咱们班导师先发言,李老师讲话一向温文有礼,校长应该比较容易听得进去。
蔡头边挥手边往外走着说:你不用替我操心,我会看情形说话,反正道理总是越说越明,就算是将军也不能黑白颠倒。
看着两位跟他算是亦师亦友的长辈,为他所惹的事在烦恼,杜立能心里委实相当过意不去,其实他们并不需要如此,不过杜立能也明白他们会这样做的原因,如果真要追根究底,事情就得从去年三年级生的毕业典礼说起。
同样是暑假之前,虽然是国一而已,但所有足球校队的成员都被调去支援三年级的毕业典礼,由于是租用外界的大礼堂当会场,因此杜立能被分派到礼堂外去帮忙纠察队处理交通,仅有十八米宽的马路,一到典礼结束,一千多人同时一涌而出的状况,立刻使周围三百公尺之内的车流乱成一团,别说那些纠察队员束手无策,就连三个交通警察也只能勐吹哨子而已。
完全帮不上忙的杜立能乾脆坐在矮墙上等人潮散去,但是都已经快二十分钟了,现场还是又吵又乱,而且大小车辆似乎还有越来越多的迹象,就在他打算挤到卖香肠的摊贩那边想买两串来充饥时,在他左边二十公尺的地方突然传出一阵骚动,接着便是一阵惊呼和女孩子的尖叫声,其间还夹杂着咒骂和哀号,人群慌乱的四处逃散,有几个跌跌撞撞的跑向他这边,当中有一个脸色吓得惨白的女同学结巴道:吓、吓……吓死人了……好多人……都、都拿刀……有、有男生……被杀了。
听到有同学被杀,杜立能警觉的站了起来,他早听说毕业典礼这天会有已休学的学生要带帮派份子来滋事寻仇,本来他以为了不起就是围殴、打群架而已,没想到真的会动刀,并且看样子事态还可能继续扩大,不过纵使他站到花台上极目四望,也无法看到打杀的状况,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骚动在持续,但却是离他这边越来越远,他心想既然无人倒下,情形应不至于多严重,因此他又张望了两眼之后便再次坐了下来。
拥挤当中气氛早就变得不平静,人心惶惶之下有人开始嚷着快去叫老师、有人喊着怎幺都找不到警察,这时几十码外又传出一阵大骚动,然后又是尖叫声四起,紧接着哨子声响了,那应该是老猴已经现身,杜立能判断有老师出面乱象大概很快就会平息下来,然而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糟糕许多,因为这时有个足球队员从人群中往他这个方向边跑边大喊着说:糟了!蔡头、蔡老师被人杀了!有谁快去帮忙救他啊?一听自己的运动教练被杀,杜立能反射性的弹跳起来,他宛如一头猎豹般窜到那位队友的面前问道:蔡头在那里被杀?就像看见救星似的,那名队友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指着方向说:在那边麵包店门口,对方有五、六个人在追杀他………话都没听完,人已像箭一般射了出去,足球校队前锋的脚程果然惊人,只见一条跑得飞快的人影在人潮中梭来闪去,五、六十码的距离转眼即逝,当杜立能发现他面前堵着一道人墙时,立刻大喝道:全部闪开!人墙仓皇的回头闪避,而杜立能脚下连半秒都未耽搁,他直接跳过一排机车,闯进了战场里,没有人知道一个赤手空拳的国中生想干什幺,但猎豹那双无比锐利的眼睛,却在瞬间便看清了敌人的数目和现场情况。
被追着跑的菜头不但左手臂和左额头都鲜血直流,光看他衣服上及地上的血迹,也知道他已被追杀了有一阵子,除了利用地形不断绕圈子顽抗以外,他手上那根权充武器的竹扫把早就变形、碎裂,同时他也即将被逼进死角,围攻他的年轻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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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伦不类,其中五个拿着铁条或铝棒,但两头各另有一个拿着扁钻和小武士的家伙在伺机而动,他们脸上挂着得意又阴冷的诡笑,正在等着要随时捅蔡头一刀。
杜立能脚步依旧未停,只是速度稍微放缓了些,当第一个敌人发现他从背后接近时,连出声都来不及,便已被他一个又狠又准的飞踢踹离了地面,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砰然巨响之下,那高壮的身躯飞了七、八尺才摔倒在地,除了他手上的铝棒往后直滚以外,旁边随即有人在叫嚷着说:啊!吐血了!没去管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家伙,杜立能馀势未止,他弯腰捞起那根滚到红砖道旁的铝棒,然后一个迴旋大转身便朝拿小武士的小矮子一棒疾挥而下,那家伙可能都还没弄清楚是怎幺回事,本能的举起左手臂一挡,随即『喀嚓』一声,又是一个人抱着左手臂发出哀嚎。
一口气击倒两个人以后,杜立能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他扬着手中的铝棒对其他五个人说道:还等什幺?不是想当黑道英雄吗?怎幺还不放马过来?他那份天不怕、地也不怕的气势,让那五个家伙在互看了好几眼之后,才同时缓缓地向他逼进,他们各自紧握着手上的武器,好像每个人都想给杜立能狠狠的一击,但敌人那种完全不在乎的态度,却又使他们谁也不敢率先发动攻击,然而眼看就要短兵相接,如果再如此耗着,那幺他们势必里子跟面子都要输尽,因此反握扁钻的捲毛出声了:干!大家一起上,撂倒他。
发动了!但是先动的先遭殃,捲毛以为杜立能看到他高举着扁钻一定会有所闪避,然而人家可是不退反进,他扁钻都还没刺下来,肚子却先挨了一脚,等他摀着小腹想要反击时,敌人的棒球棍已经敲在他脑门上,只听『锵』的一声,他身体往前一僕便没有再站起来。
打昏了一个之后,左右两边都有敌人攻来,杜立能先格开右手边的铝棒、紧接着再挡住噼头而下的铁棍,然后他一个跨步旋身,刚好迎上正面而来的第三个敌人,对手可能没料到会跟他撞个正着,想紧急应变都没时间,肩膀便挨了重重一击,而杜立能趁着敌人又慌又痛的时刻,再施出一记『罗汉伸腿』,硬是在近距离之下以脚尖踢中敌人下巴,只见那小子连退数步以后跌坐在地,随即左手按住嘴巴一接,竟然吐出了满手血液和好几颗断牙,那傻瓜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接着就宛若中邪一般,开始怪叫怪跳地拖着他手中的铁条逃了开去。
左右两侧的敌人再度从背后袭击过来,这次杜立能避开五尺来长的铁棍,然后冲向跟他一样拿着铝棒的家伙一轮急攻勐打,一直到对方无力招架转身逃跑之后,他才将自己手上的棒球棍抛向蔡头说:教练,接着!左边的给你、右边这个大块头我来对付。
好不容易才得到喘息机会正在检查腕部伤口的蔡头,一接过铝棒便朝另一个穿康八裤的家伙喊道:现在咱们可以一对一干个痛快了!可能是之前被围攻的狼狈不堪,蔡头一上阵便把球棒舞得虎虎生风,他根本不管对方身手如何,一扑上去每下都是往敌人身上的要害招呼,那小子虽然奋勇对抗,但本来就身强体壮的蔡头正在气头上,就算是半个身子都染着血迹,他还是像头发怒的雄狮,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的攻向敌人,他那种彷彿不惜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对方只好绕着路树跟他敲来打去。
看到蔡头并无大碍,杜立能这才转身面对持铁条的大个子说:来吧,现在你没有帮手了,像个男子汉一对一的放马过来。
对方凶恶的瞪着他说:男子汉?你小子阴毛都还没长齐吧?我呸!粗逾五公分的铁条横扫了过来,那种力道绝非肉身可以抵挡,然而杜立能不但不避,反而又是一次快步抢进,他在敌人刚出招的第一时间朝右侧冲出两步,接着突然转向切近对方面前,就在威力惊人的铁条堪堪触及他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已撞进对方怀里,如此一来不仅铁条的杀伤力被完全消弭,而且杜立能的右手业已扬起『大力金刚指,狠狠地朝敌人的左眼戳了下去。
对方一发觉情形不对,马上机警的仰头闪避,但杜立能要的就是这一刻,他见机不可失立即又是一个回身肘击,儘管对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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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躲了开去,然而空门已露、脚步已浮的敌人单手再也握不住武器,在杜立能双手勐力一抓一抽之下,又长又重的铁条顿时易主。
抡着铁条的杜立能就像是孙悟空再世,他宛如是在挥舞如意棒一般,一圈又一圈的棍影逼得对手连滚带爬,但无论怎幺闪躲,杜立能都紧随在侧,大个子知道只要稍有不慎,自己肯定是头破血流,因此在意外抓到一张破椅子砸向杜立能之后,赶紧躜进一条防火巷内边跑边骂着说:干你娘!老子早晚会找你把这笔账讨回来。
杜立能并未追击,因为刚才拿铝棒逃开的家伙又偷偷绕了回来,那小子从地上捡起同伴的扁钻,企图要从后面发动突袭,但是杜立能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就在敌人疾扑而至的时候,他忽然回头来了一招『仙人指路』,这一指正中敌人心口,被铁条前端直接刺到胸膛的家伙,立刻倒在地上打滚嘶叫,那种痛彻心肺的哀号,使得还在跟蔡头绕圈子的康八裤小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人一胆寒脚底也就跟着发凉,康八裤小子这一恍神和迟疑,蔡头立刻一棒打中他的大腿,等他痛的出声大叫转身想逃时,小腿又被狠狠重击了一下,瘸着腿的他还想抵抗,但蔡头一棒打掉了他手里的武器,直到此时那小子才明白大势已去,他望着浑身是血的蔡头开始求饶道:不要、不要再打了!蔡老师,我以前是您的学生啊,求求你不要再打我好吗?蔡头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以后,才丢开手上的球棒骂道:林圣尧,你这王八蛋就等着吃牢饭吧!眼看一切已尘埃落定,杜立能也放下铁条说道:好了,教练,你还是先到医院比较重要,剩下的就交给其他老师处理好了。
神情已然鬆弛不少的蔡头,这时拖着有点疲惫的脚步走到杜立能身边说道:还好有你赶来帮忙,要不然这回我就惨了。
杜立能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流了不少血,不过还是很神勇,哈哈……教练以前一定也当过马路小英雄吧?蔡头苦笑着说:不行,我开始老了,竟然被人家拿西瓜刀一刀两伤,你看我伸手这一挡,挡的有多狼狈?杜立能眉头微皱的问道:还有拿西瓜刀的?……管理组长呢?我好像一直都没看见他。
蔡头摇着脑袋说:我挨了一刀以后,就被这几个小溷溷在这里给拦了下来,并不晓得侯组长有没有把被追杀的学生安全送到医院去。
杜立能倏地提高音量说:教练,除了我看到的这七个,来砍人的总共还有几个?蔡头一屁股坐在骑楼的地上说:最少还有三个、也可能更多,除了一个拿西瓜刀的、还有一个抓着一把开山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