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振不愿管他,摆摆手:“去去去,别在这里添乱了。”
沈二赖着没肯走,笑嘻嘻地继续打听消息:“来了这么多人,晚上得睡哪啊?”
李友振答:“老村长家的新屋不是空着吗,里面的房间多,刚好够住。”
沈二稀奇:“呵——那新屋,沈老村长放了十多年,都舍不得往里搬,倒是舍得给外人住。”
他们口中的老村长其实已经不当村长许多年了,早由李友振接了班,但村里人还是习惯喊他村长,喊李友振主任。
老村长家的新屋,虽然是十几年前盖的,但放到现在,还是白溪塘最气派的屋子,门口两头石狮子,据说就花了大几万。
谁不想住上那样的房子,偏偏老村长宁愿守着破破烂烂的老屋,也不肯住进去。
村里人都笑他那是苦日子过惯了,反而不会过舒服日子,女儿的福不知道享。
提起老村长家的新屋,李友振神色飘忽一瞬,讳莫如深地叹一口气,随即转了话茬:“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这些都是珩一的同事,住几天也没啥。”
“沈幺?”沈二语调上扬,放下扁担,伸长了脖子往医疗队里找人,“他也回来啦?咋没看见他人。”
“到了就回家去了,跟你似的,成天就知道往外跑,气你妈。”李友振不忘数落他。
沈二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转了转眼珠子:“行吧,那我晚点上他家去。”
李友振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别又想着找珩一借钱,小心我告诉你妈。”
听到李友振提起自家老娘,沈二摸了摸脑袋,扛起扁担,小声骂咧地走开了。
岑眠在不远处核对物资的数量,就那么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听到李主任提及程珩一,数到一半的物资数乱了。
等沈二走了,她才回过神,敛下眸子,重新数一遍物资。
当医疗队跟着李主任到了住所,岑眠着实是吃了一惊,被眼前巍峨气派的宅子给震撼到了。
倒不是说岑眠没有见过比这更加气派华丽的宅子,而是她一路走来,和村里其他屋子做对比,这一间屋子,有一种强烈的格格不入之感。
宅子进门是开阔的前院,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因为太久没人打理,杂草丛生。李主任知道医疗队要来,提前叫人开辟出了一条道。
一栋六层楼高的建筑矗立在院子中央,外墙贴着灰蓝色的瓷砖,精致立体。
在白溪塘,两三层楼的自建房比较常见,屋子里头都是光溜溜的水泥地,水泥墙。一般村里人盖完房子,便不剩下多少装修的钱了,更没有舍得给外墙贴瓷砖的。
走在最前头的李主任笑笑:“这是我们村里最高的建筑了,站在六楼楼顶,整个白溪塘都能瞧见。”
能拿出这样的房子招待医疗队,他的语气里有难掩的骄傲,虽然这栋屋子并不是他的。
“是吗?回头我们上去看看,风景肯定很好。”余姐与李主任搭话。
“哎,农村能有啥风景。”李主任边说,边低头去按大门的密码。
电子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余姐:“哟,这门还是密码锁啊。”
李主任的动作生疏,食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迟缓地点过去。
他抱怨:“什么密码锁不密码锁的,这高科技的玩意儿真不好用,还不如一把钥匙开门快呢。”
电子门发出刺耳报错的声音,提示密码错误。
“密码是什么来着?”李主任小声自言自语。
他犯了难,挠挠头,回头往大门开去,似乎是想找帮手,正巧看见了扛着扁担经过的沈二。
“沈二!”
“这大门密码多少你晓得不?”
沈二扯着嗓子回:“一零二六一一,这么个数你怎么老记不住,沈幺的生日加他的名字。”
岑眠跟在队伍的最末尾,将沈二的话听得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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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不记得的数字,这会儿却是想了起来。
十月二十六日,是程珩一的生日。
“你为什么要这么叫他啊?”岑眠回头问沈二。
沈二没想到有人跟他搭话,掀起眼皮看过去,看清岑眠的脸时,明显愣了一瞬,心想这城里来的姑娘,长得那么娇滴滴呢。
“什、什么?”他舌头打架,肩膀上的扁担也跟着抖了两下。
“刚刚你说的沈幺,是程珩一吗?为什么要叫他沈幺。”
沈二回过神,轻咳一声,解释道:“哦,沈家人都这么叫,他是我们这一辈里最末的,沈幺叫着方便。”
他耸耸肩,撇嘴道:“再说了,程珩一这个名字,还是他跟着他妈妈改嫁以后才改的。”
“起那么个文绉绉的名字,念起来别别扭扭。”沈二嘟囔。
“……”
岑眠想起程珩一的父亲,印象里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胳膊肘下方总是夹着一个黑色鳄鱼皮的公文包,紧身衬衫撑起啤酒肚,身上始终浸透了几十年的烟味。
男人每次来开家长会,最是积极,满脸骄傲听着老师表扬程珩一,把我儿子怎么样怎么样的挂在嘴边。
相反程珩一的反应似乎总是淡淡,不太亲近也不过分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