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剑长腿几步就到了跟前,见此严肃的神色一缓,“等着急了吧,那个何三确实有很大问题。”
他把人扭送到公安局,一听他来意,公安局的同志本来还没当回事,抢劫的小混混教育一顿拘留个两天也就是了,反正也抢劫未遂,可是那何三却嚷嚷着要见公安局长,等见了人,就疯魔了一样开始交待自己因为抢三十一块八毛钱而失手杀了人的罪行,其余两个小混混一见傻了眼,随后竹筒倒豆子一样开始交待自己的错行。
正苦于城西无名尸案撇了一年了还没破,本来不耐烦的公安局长见政绩送到了手边,一路热情的把他送出了门。
怕小姑娘害怕,贺钧剑没有直说何三杀人埋尸的事,忽然,他脚步一顿,转身看着秦若,“何三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他人都杀过劝我老实点,”秦若早已想好了回答,“可能是想吓唬我,但是他都敢大白天的抢我的钱,肯定不是好人。”
贺钧剑点了点头,打消了心下的疑惑,“你早上吃早饭了吗?”
一提吃的,秦若才顿觉肚子饿的都快饿过头了,她摇了摇头,额头上的碎发里沁着细密的汗珠,一张脸晒得红扑扑的,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贺大哥,我今天买了几张好吃的烙饼。”
说着就要解开绳结和油纸拿饼出来吃,贺钧剑按住了她的胳膊,“走,带你吃大肉包子去。”似乎怕秦若拒绝,他又补充道:“今天为人民抓住了一个害群之马,秦若同志也是有功劳的,我们吃一顿好的再回城。”
贺钧剑一打听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在清河村里过得什么日子,经不起推敲的那些谣言却为人津津乐道,看着她半长略凌乱的短发衬着一双清纯的眼,心下一叹,如果他有这么乖巧的妹妹,一定好好地疼着宠着,哪里舍得强制给她剃头……
“好的呀,”秦若应了一声,又执拗道:“不过我要掏钱,贺大哥不许跟我抢,不然我就不去了。”
她从兜里掏出二十八块钱,眼神透着欢喜,“我卖兔子赚的,贺大哥,”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解释:“我知道私下里买卖是投机倒把的不好行为,可是我太穷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不嫌弃你,”贺钧剑轻笑了下,“任何自力更生的劳动人民都值得敬佩,”他转身推上自行车,扭头对秦若道:“走吧。”
秦若点点头,走在了贺钧剑左边,二人并肩又回头往城里走去。
两人在国营和平饭店里要了两碗牛肉汤并四个大肉包子,一碗牛肉汤两块八,牛肉片掺着粉条萝卜炖的,满满一大碗十分实惠,一个大肉包子四毛钱,猪肉掺着少许萝卜,皮薄馅儿大,咬一口油水横流。
秦若刚咬了一口包子,猛地停住动作皱起了眉头,她忘记了,这年头的人都爱吃油汪汪的肥肉,而她吃不下一口肥肉。
努力憋着腮帮子深呼吸了两次,秦若把那口包子囫囵咽了下去,缺衣少食的年代,每一口粮食和肉都弥足珍贵,噎得她眼眶通红甚至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泪,才把口中恶心的感觉冲淡。
“怎么?烫到了吗?”贺钧剑抬头,停下筷子问她。
“没有,”秦若把装着两个肉包子的盘子往他跟前一推,“贺大哥你吃了吧,我天生肠胃弱不能吃太肥太油腻的肉。”
贺钧剑一皱眉,他倒是听说了秦若差点没活过五八年那场饥荒,看她泛红的眼圈,正要说话却见她冲他笑了下,小口咬着手里的包子就着牛肉汤强逼自己把手中的包子吃完了。
一句不爱吃就不吃了被堵在了喉咙里,贺钧剑有些心里堵得慌。
明明才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柔软又乖巧懂事,怎么偏就生在了那样一户人家。
两人沉默的吃完饭,秦若是吃饱了心情大好,花了七块二毛钱请救命恩人吃了一顿大餐,十分划算,贺钧剑则是性格使然也不是多话的人。
出了城再次走到大槐树下,一辆自行车呼啸而过,本来已经路过了他们,忽然自行车上的人一捏闸,左脚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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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了车子,“秦若?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是罗爱军,在县城里种子站工作,他平时如果不想回家都住在岳父家,今天礼拜天,他特地要回清河村一趟,是因为赵汗青结婚,他也要出席意思意思,这些人情世故他一向做的不错。
不等秦若回答,他目光移向旁边的贺钧剑,只一眼就又回到了秦若的身上,对她道:“走,哥捎你回去,咱们村也有自行车,这些小事就不要麻烦外人了。”
哥你大爷的哥!
秦若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她心下冷笑,自己复仇黑名单上的人,也敢大言不惭自称哥。
“不用了。”
被拒绝的罗爱军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总觉得秦若变了,曾经多乖巧的姑娘啊,虽然有些木木的不开窍,那天张爱花跳坝,她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像她能说出来的,听说还打了牛艳娥一巴掌。
可别就是旁边这个挖煤的教坏了人吧。
“秦若你的名声……”罗爱军不善的别了贺钧剑一眼,道“要是再坐这位同志的自行车回去,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十四章
“不了,就算我自己走回去也没多少路,”言外之意是哪怕她走回去也不坐罗爱军的车子。
她名声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罗爱军这个罪魁祸首能不清楚?秦若忍下满肚子的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在天选老公跟前就是个性子绵软的温柔小姑娘,可不能崩了人设。
何况,也不能让罗爱军警惕,不然她还怎么报仇?
毕竟猝不及防才惊喜嘛。
罗爱军冷哼一声收起左脚踩着脚蹬子奋力一蹬就走了,他已经确定了,就是这个挖煤的野男人把秦若给勾搭坏了,得像个招儿把人轰出村去。
“上来吧,我带你回村。”贺钧剑收回目光看向秦若。
“那,那麻烦贺大哥到凌河桥那里就把我放下吧,”秦若解释道:“我名声不好不能连累光荣的劳动工人。”
凌河桥距离清河村有二里地。
贺钧剑弯起唇角笑了下,“我一个大男人我怕什么,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你们村里那些人风气不好,你不要在心里苦着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毕竟只是个路过的外村人,要不是身上的伤泡了水好的慢了些回去要惹得他母亲难受,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他无法去改变这个村里人的看法,只能尽可能的安慰眼前这个受害者。
“你别怕,快到村口的时候你先进去,我顺便在山上转转,这几天躺久了骨头都麻了,一个小时后我再进村。”
“那,那麻烦贺大哥了。”秦若抿唇羞涩的一笑,坐上了他自行车的后座,双手规矩的抓在车座下面,安安稳稳悄无声息,安心看着眼前男人宽阔的后背感受着略带温度的风拂过脸颊。
到了距离清河村差不多还有半里地的时候,贺钧剑靠边停下了自行车,“秦若,你先回去吧,这半里路你得自己走。”
“谢谢你贺大哥。”
夕阳下,秦若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她一身宽大破旧的灰衣裳,脚上的布鞋还破着洞,可是这一切的寒酸都无法减弱她的美貌。
就像烧瓦的破窑里却烧出了一尊精美的瓷器,哪怕被砖石瓦砾染上了泥灰遮住了满身的华贵,也总有拂去灰尘光芒耀眼灼人之日。
“回去吧。”
贺钧剑看了眼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目送她走远这才转身推着自行车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