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在架子上的鹦鹉是个仿真道具,让杯子砸得“当”地向后仰倒打了个转,摄影快疯了,秦淮一声叠一声地催:“镜头镜头,镜头给怀莲!”
机器发出巨大的噪声,工作人员移动步子,还有人被电线绊了一下,一片嘈杂中,顾怀喻漠然坐在金殿上,似乎处于另一个时空,对外界毫无感知。
打得又准又毒。从前也是拉弓射箭的人,小小一个点,烈日下眯着眼睛射上去,也能一击必中。
怀莲望着空荡荡的鹦鹉架子,脸色沉寂下来,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卡。”
秦淮喊了一声,背后透湿,“可以了。”
四面八方传来自发的掌声,零零落落的。没有对白的独角戏,这段即兴行云流水,工作人员把仿真鹦鹉安回架子上,心里挺不是滋味:“导演,明儿咱们花钱做个特效呗,这个假的,太那个了。”
这么好的镜头,条件跟不上,太浪费了。
“做做做。”秦淮仰头咕咚咕咚喝水,松了一口气的高兴。
顾怀喻还坐着,似乎在出神。他从戏中抽身,就好像嬉笑怒骂的偶人蜕了颜色,眼里冷冷清清,人都不敢碰他。
只有一个姑娘径直走过去了,没烫过的黑色长发披在杏仁白工装外套外面,灯芯绒直筒裤下纤腰细腿,挑开帘子,弯腰给他递了一瓶水。
顾怀喻苍白修长的手从宽袖下伸出来,轻轻接过去。
“苏倾,快帮他换换衣服,咱们赶场子。”秦淮对了一下时间表,嘴上急得起泡,扬声喊,“休息一下,三点钟下一场,男主角辛苦一下。”
苏倾有点迟疑地侧头:“好。”
顾怀喻没回秦淮,专心盯着她手里捏着的东西看:“这是什么?”
苏倾摊开手掌,白嫩的手心,掌纹细细密密,躺着翠绿色玻璃瓶:“风油精。”
顾怀喻笑了一声,斜着仰视她:“怕我撑不下去啊。”
事事精益求精,进度略慢,戏拍五分之四,几乎到了赶场的程度,李丽芳身体受不了这强度,早上请假去打点滴,下午还要坚持返工。
顾怀喻连轴转四五天,每天沾枕头两三个小时,入戏的时候多于清醒的时候,整个人愈发沉默。
苏倾也睡不踏实,他们拍夜戏,她就抱着个小抱枕坐在椅子上等,不小心睡着了,头发丝披散在抱枕上。
惊醒时,顾怀喻一手夹着烟,另一手手指轻轻勾过她的长发,在夜色中睨着她,神色淡而平静:“回去睡去。”
苏倾夹着枕头回去了,从细心码好的箱子里找了一盒风油精。
顾怀喻把风油精从她手心没收,站起来,拖动迤逦的衣摆:“走,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