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听得挺认真的。就连他的狗,好像也听得挺认真的。
恩利斯太太每次从这个房间路过都有些牙疼。她很好奇。简直好奇死了。她与俞雅走得比较近,又热衷于管闲事,所以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了:“简!简!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俞雅眨眼:“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恩利斯太太连手带脚地比划:“就是,就是……那个人明显就是有精神方面的病症吧,难道不该就这方面……给他念书有用吗?”
她无意间旁观过俞雅对小莉莲的“治疗”,那种接近于洗脑般的心理暗示带给她极大的触动,但俞雅又不是全然地将自己的价值观灌输到她脑子里,而是开启莉莲本身的认知,由着她自己去抵挡噩梦……她不单单救人一遭,而是授人以渔。所以莉莲最终从那样一个绝望崩溃的状态逐渐好转,直到现在几乎与常人无异。
恩利斯太太是少数知道俞雅过往的人,正因为亲眼见证过,所以对于俞雅掌握的能力如此敬畏。她并不认为俞雅有这样的能力,又愿意去教会做义工,就应该无条件奉献自己的能力。没有人有义务无偿担负别人的人生。
这个国家的人是将尽自己所能无偿奉献的义工精神,与劳应有所得、付出要得到应有报酬完美结合起来的存在。绝对人权的前提下,个人的意愿与自由是要被充分尊重的。
所以俞雅在收容所做义工,是愿意做些清洁打扫的脏活累活,还是愿意用自己所学帮助医治别人的心理,对于恩利斯太太来说并没有差别。她就是好奇,既然俞雅有这样的耐性耗费在他身上,为什么做无用的事——她关注这个流浪汉的时间确实比给别人的多不是吗?
“有用啊。”俞雅微笑着回答她,“莫妮,他在听呢。”
他在听呢。
那饱受痛苦与折磨的心只有在她娓娓的声语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他看上去安寂平安,身体的病症在被治疗,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伤害,没人知道,他是泡在苦海中的啊,他就像活在地狱。
食物对他来说,是压迫着他的嗓子、胃与肠道的负担。阳光对他来说,是刺痛他的皮肤,将阴影的庇佑从他身上活生生掀走的折磨。
他看上去高大挺拔、沉默寡言,只是瘦削得过了些——好像就有一个男人应有的坚强勇敢,可没人知道,他的心其实是何等的敏感单薄,干瘪到用刀刺进去都难以流出血液来。命运的碾压将他为数不多生存的欲望埋葬得一干二净,生活的搓摩将他仅剩的一些勇气消磨得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