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华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他的衣服整齐,妆容完好,看起来宋钰果然念着旧情,没让他吃什么苦头。
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壶酒。
“他,还好吗?”
“你既然关心他,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想忍受了吧,其实我早就想死了…有时候我想着,倘若是能和他一起共赴黄泉,能同日死,也是好的吧。”
“我大概是疯魔了吧…只是,到底又舍不得…”
他随手将桌子上的那壶酒推了下去,瓷器破碎,酒水洒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给我一把剑吧。”至少,让他可以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
“你……如果可以不用死,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往,你愿意吗?”
苏溪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宽大的裙摆扫起地上的灰尘,在空气中四散飘荡,透光窗棂的阳光看得清清楚楚,苏溪的话很轻,但也很稳,此时苏溪的目光望向那些在空气中游荡的浮游尘埃,它们在空中漫无目的,无所依凭的飞舞,半点不由己。
“什么?”秦朝华一位自己听错了,他没想到这位平日里自己根本不怎么来往的老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当初,自己去求她的时候,她对自己是拒绝了的。
“孩子,你愿不愿意,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苏溪这回一字一句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虽然她这些年表面上看起来不管事了,但实际上,她暗地里经营的人脉手段,关系往来,要将一个人假死悄无声息的送出宋府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宋钰先负了他。
如果,不是秦朝华为了这份情甘愿放弃一切,他原本是有退路的,不能好聚,至少,可以好散。
可是,秦朝华偏偏选择了最为极端的一种方式,用女子的身份,想要陪他一生一世,这种极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方式,情到浓时,自然是感人至深,却也让他深陷在这后宅女眷斗争之中,无法抽身。
虽然对于宋府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了结了秦朝华,对外宣布病逝,这也是大家族惯常的做法,但是苏溪,她愿意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秦朝华被她的目光注视着,竟然从她那平静深沉的眼中恍惚觉察到了一种悲悯,就像是神佛慈悲的注视着世人。
一如她一开始在见到自己时对自己所说的话,他最开始以为这位老夫人是不喜欢自己,也是,那个母亲会乐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男人,可是,他现在发现,这更像是对自己命运的一种断定。
她从一开始,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秦朝华在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恶意的注视下忍不住哭了起来,心脏抽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重新开始,一切重新来过,他可以吗?已经晚了啊。
这双手,早已习惯了拿脂粉而不是笔墨,这个人,也早已习惯了后宅算计而不是江湖庙堂,昔日那个与宋钰意气相合,默契无间,读书立志的少年,早已被他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