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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宣国军队由廉生带领,一路南下,连连破城,使得香南国基本已经沦陷了。只是香国公和闻人木脚底抹油,溜得太快,没能被活捉。

云霁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战事之后,琛州城中满目疮痍,饿殍遍野。

因为陈博涉采取了围城的策略,而云霁在之前又基本偷偷运走了琛州城中的物资,所以这个破城,显得尤其惨烈。

而另一边,陈博涉攻克了大沧国国都的消息传来,又是节节胜利。

胜者和败者的对比如此鲜明,令人无法面对,尤其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计策所导致的,便更令人心虚了。

云霁将手中的钱全部给了一个老妪,老妪握着他的手连连说着感恩,好人有好报之类的话。

她不知道她手握着的人,便是导致他们不幸的罪魁祸首,反而将他当恩人感激。

云霁抽回手的时候,只觉得掌心都是汗水,连着后背也全部都是汗。是心虚,是恐惧,是内疚,是惭愧,是自责,是鞭笞,是懊恼,是……

重重情绪环绕在他的心头,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在挪动着步子。

从恸哭的人群中走过,从焦土的废墟中走过,从曾经的繁华中走过,从万籁俱寂的颓然中走过。

“不好了,公子。”一直跟踪陈博涉动向的一名朱雀前来报信,“你离开景国来到香南国的消息好像泄露了,陈博涉带了几百骑兵正在从大沧国赶来。”

陈博涉……正在赶来?

他南征的目标既已完成,应该火速回到宣国才是,为什么反而折返了,要来香南国?

是来寻自己的吗?云霁的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初说走便走的人是自己,放心不下的也是自己。

明明说着,待辅佐陈博涉一统天下之后便消失的是自己,但隐隐又抱着些野心,希望能跟着他在治世之中有一番作为的也是自己。

逃跑的,怕被束缚了的,渴望自由的是自己。

真的离开了,解脱了,自由了,却又希望他能寻来的也是自己。

怎么自己的这个心思,竟然如小女儿一般矫情?

“公子,”朱雀见他沉浸在了思索之中,便提醒他,“恐怕他这次,是来杀你的,我们接到了乐弘道人的命令,哪怕跟他正面冲突,也一定要护你周全。”

什么?云霁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陈博涉……是来……杀我的?

第63章 决裂

陈博涉要来了,是来杀我的……

陈博涉要来了,是来杀我的……

云霁的心里反复回荡着这句话,仿佛不敢确认似的一再重复着。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那些为了帝王之位,兄弟相残,手足互戗的先例,那些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先帝,都佐证了这句话。

他明明一清二楚,却偏偏不敢将这句话套用在陈博涉身上。

前世的纠葛也好,今世的缘分也好,可能因为前世今生纠缠得太深了,所以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陈博涉会像上一世那样对他好。

那些超越了君臣之礼的举动,那些有意无意的亲昵,多少都表明着陈博涉对他与众不同的态度。

他虽然嘴硬,也抵抗过,但终究不是那么坚决。

因为他始终觉得陈博涉待他是不同的。

若陈博涉只是把他当一个普通谋士的话,何苦要拆穿他?何必要揭开他的面具?为何要说那些亲密的话?为何要用那样含糊不清的声音唤他作“先生”?

“我不想逃了。”云霁的望着远方,眼里满是悲怆,“若他要杀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下手的。”

朱雀面露难色,“公子,我们得了乐弘道人的命令,一定要护你周全。就算你不想躲避,但我们也不能看着你送死啊。”

“但……若是他要杀我的话,我死不死,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本就是为了陈博涉的大业而来,若是大业已成,江山已定,那么他便却是是没用了,留着反而是一个威胁。

现在便是南边的战乱平息,北方的局势一统,只待陈博涉回到宣国取代了公子文怀,那么这个天下,从名义上到实质上,便都是他的了。

——

“公子,走。”朱雀一再相劝,“乐弘道人有令不让你死,就算你一心求死,也要想想你身边的人,他们可是会伤心的。”

听朱雀这么一说,云霁又有些惭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养育了他那么多年,教他文治武功,教他做人做事,教了他一身本领。

若他执意要死的话,岂不是太自私了?

人的命啊……有时候生生死死,并不是全权能由自己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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