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嘉成的香坊出了种进贡的外来旃檀,其味芬芳怡人,能掩异味,饱受邻国体味较重之人追捧。
阿慎跟她说,香水这里嘉成以前很少涉足,但邻国渐渐丰腴,对这方面需求愈大,这里便愈是块肥肉,场主在里面花了不少心思。
但外族的旃檀香料传来,成品无论是从秘方配置、制作工艺还是流程方面,都极为繁杂,分分总总历时约莫有一年之久。
其间,场主得了空朝香坊里去,一来二往的招了她江郡主的眼,总是缠着阿慎问场主到那里去作甚。
那天正好被她听见,便出来好一番误导。
果然,她当场主喜欢这气味,又觉这气味招鼻,说不定也能引起场主注意。
以前用过一次,引得场主皱眉,不知这次是什么兴味大发,又赶上用了起来,不过和她今天这一身花枝招展的艳俗劲,倒是匹配。
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八成听到一品斋风波,以为夫人失宠了,她好爬上来,简直做梦。
江璃儿近到榻前,一双杏子眸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满脸弱色的顾二白,而是那案上明晃晃的玉凝肌和几味零散的上乘草药。
顾府之人,生了再大的病,也没见过急的直接住进药阁的。
清哥哥再大方,也没见谁天天玉凝肌不离身的,她就当真有那么娇气?
江璃儿嘴角紧抿的线条微微动,微垂的眸子完好的掩去了眼底那一丝黯淡的嫉恨,再抬起头时,已经彻底被和颜悦色的担忧之态所掩盖,伸出温暖的手指,一把拉住了她覆在被子上的小手。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璃儿方才听从一品斋传来的风言风语,吓得不敢怠慢,连连通告老夫人,怕你在那出事,话还没说完,自己才想过去,就听府门口的小厮说你出了病,被抱进药阁了,这下可把妹妹急坏了,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话落,小杏子差点没噎死,郡主那还叫话没说完?
若不是因为她只是一介丫鬟,听她话里话外如此诋毁夫人,非要撩起袖子同她理论一番。
老夫人年迈重情重义,她们府里的姐妹平日里看的可真亮了,这些年,府里但凡有些出色的姑娘,她非得打压出去不可。
就连小桃子姐姐有了阿慎,都不愿放过。
“哦。”
听江璃儿一番浓情厚意的担忧之词,迭来迸出,顾二白扬起脸,从上到下看着她一脸精致的妆容和锦衣绸缎,嗓中淡淡的传出个调子。
原来这消息是你传的,丫的一个大门不出、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消息倒是挺灵通,不知道还以为你特意跟踪我呢。
还有这妆容、衣饰,和早上她见到的不大一样啊,愈发显得娇艳隆盛。
你是担心我,担心的没事做,准备美美的化个妆、换身衣服好替我收尸呢?
望着她,顾二白寡淡的眼角处不由流露出一丝轻嗤的意味,那有意无意的微嘲,看的江璃儿丰富多彩的面上有一瞬间怔住。
她在得意?
得意什么?
嘲笑自己的愚蠢?
是,她的确很愚蠢,愚不可及。
只有她最聪明,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精心策划的一个局,明明天衣无缝,明明她都已经奋不顾身的跳进去了,却还能从地狱里走一圈,相安无事的绕了回来?
为什么老天总是那样不公,总是把一切最幸运、最美好的都赐予她。
天知道,她今天从荔园出来后有多高兴,可这可怜至极的高兴,却只持续不到一刻钟,小厮就告知她清哥哥抱着她回府了。
晴天霹雳,摧城毁池,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