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倾翻。
顾二白完全措手不及时,整个人蓦地被身后一股力道拉开。
热茶溅出,倾翻的杯盏在半空中被男人的大掌稳稳接住。
众人都还沉浸在慢半拍的没反映过来之中,悠然却眼疾手快的见僵局被场主化解开来,心里一震,随即跪下来对着锦扇哀呼,“我的扇子~”
地上,半展开的扇面上,被溅了好几滴热腾腾的茶水,扇上书有黄石的题字也渐渐晕染开来。
空气中,除了女子的啜泣声,一片冰凝的静滞。
顾亦清将杯盏放在桌上。
那声音沉沉的,和他的脸色一样,带着挥之不去的凛冽阴寒之气,浓重的像夜幕一般。
他在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这是顾二白的第一认知,她还有些蒙圈于现状,看到男人的脸色后就已经条件反射的感到了害怕。
因为清叔这样的脸色,她只见过一次,一品斋的那一次。
但她不确定,这次……他为何生气。
“这是黄石爷爷留给悠然的唯一遗物,爷爷去了,悠然从此四海无家、如萍飘零,现在连唯一可以寄托的东西都没有了。”
悠然全身俯在地上,背影像一只被风雨打湿翅膀的蝴蝶,颤抖的泣不成声,嗓音委屈至极。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场主未发话,宴会众宾不敢乱动,纷纷惊不迭的朝那地上投去了目光。
稍有眼力见的已经看出来,那地上被茶水糟蹋的扇面上,确实是黄石老先生的真迹。
先前众人在听曲时,远远地看见了悠然手中持着的这把锦扇,当时还在怀疑,一介区区的歌姬,名气再大,也不可能有自恃清高的黄石大师真迹,现下一听悠然这话里之音,竟是黄石早年在诗中提到的孙女吗?
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她定然是不可能撒谎的,那……还真是可惜了,只当黄石老先生归隐了,没想到已经去世了,这悠然是他唯一的后人,时至今沦落为歌姬,也是很可怜了。
众人听着悠然的凄楚之语,不知是谁率先把目光投向顾二白,然后又收了回来,继而接二连三的有不明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顾二白。
大家虽明着不敢说,心里还是明镜似的,若不是夫人刻意为难歌姬,能阴差阳错的,把人家爷爷的遗物都给毁了吗?
顾二白在这万众异样瞩视的目光下,莫名往后退了两步,低下了头。
她微微缩着手,中指的一侧,凹陷进一块月牙形的指甲印,嵌入之深,足以看到里面透着紫筋。
她不是不敢当众指出是悠然故意使诈,也不是不敢上去暂时息事宁人,只是……清叔生气了。
这种隐而不发的怒气,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甚至不敢有任何的举动,生怕做了什么就触动了他的引火索。
她才发现,她竟是怕他的。
因为太在乎了,所以会害怕。
长达一分的静默中,悠然抽泣的声音越来越低,顾亦清放下茶杯,俯身拉起了悠然。
林妍直愣愣捏在手里的杯子,轰然也落了地,碰撞在坚硬透亮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响亮的破碎声就和顾二白的心声如出一辙。
他说他有洁癖,不可以轻易接触人。
他说除了她,他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他说他这二十八年,只对她一人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