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自上打在浓密的睫毛上,铺下一层阴影。
不,不长了。
清叔,你回来陪我吧。
“夫人,您早点歇息吧,都快亥时了,您又折腾一天,怕是累着了。
您要是真想场主,就早早的到榻上做个美美的梦,指不定翌日醒来,正躺在场主怀里呢。”
“好。”
顾二白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像是被她的话打动了。
可她哪有美梦可做。
小嫣走到榻前铺陈被衾,门外的丫鬟们也纷纷鱼贯而入,手中端着盥洗沐帧进来服侍。
亥时末了,烛台上的灯芯被人悄然剪断,门板紧阖的声音传来,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顾二白翻了个身子,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耳边,时而有波涛汹涌的呼唤声,时而有冲破天际的凄厉哀嚎,时而有最熟悉的呢喃爱语,最后停留在——
小白,我要娶你了。
榻上之人的小脚紧紧的抵着那冰冷被衾里唯一处发热的源头,它像一颗会跳动的心脏,源源不断的传出热量,榻上的人渐渐的也就不在翻滚了。
这一夜。
醉仙阁楼迎来了双前所未有的贵客,万嘉衣庄传出了桩悼人心扉的灾殃。
……
辰时,乾宜斋。
小嫣推门而入的时候,顾二白正坐在枕榻上,手里拿着面沉甸甸的黄铜镜子。
她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话,又看了眼夫人身边空荡荡的被窝,难免心中有所愧疚,一向叽叽喳喳的,也并为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花窗的幕帘拉开。
暖暖活泼的阳光顺着花窗就跳跃了进来,照的屋子里一片通透,使人压抑沉闷的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顾二白的眼睛虚眯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强光的刺激,镜子也跟着反射出光芒。
小嫣转身,脸上带着笑容,“夫人,早膳已经备好了,您现下要沐帧更衣吗?”
顾二白摇了摇头,双眸依旧不转睛的盯着镜子。
小嫣悄声走到了她的身后,目光斜视着那面镜子,想看看它有何稀奇之处,只看到镜子里映出一张凄美苍白的面色,眼圈处还隐隐有些淤青。
夫人一定是因为昨夜场主一夜未归,失眠了。
要不要把万嘉传来的消息告诉夫人呢?可是刘管家交代了不许在夫人面前提起,而且会引起夫人追问场主的下落。
这该如何是好?
“夫人,今个玉春堂的下人们在比赛踢毽子,场面可热闹了,夫人要去看看吗?小嫣去年还拔得头筹呢。”
她机灵的转移了话题。
不想,小女人置若罔闻,半晌只是轻轻的喊了她一句,紧攥着追踪镜的手终于有一丝松动,“小嫣。”
小嫣连连凑过去,“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顾二白转脸将镜子递给她,“你看着镜子有什么不对劲?”
小嫣疑惑又慎重的双手接过镜子,左右仔细看了一番,摇了摇头。
她不会撒谎,只能按照实话实说,给不了夫人想要的答案,也不知道夫人想要什么答案,或者这面镜子是场主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是想让她夸一夸的。
“奴婢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这镜子普通平常的很。”
甚至还有些破旧,她拼命憋住最后一句话。
顾二白虚眯的眼角动了动,面上讳莫如深的神情渐渐凝结在了一起,乍泄出一抹寒意。
平常、普通,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追踪镜乃是道家灵物,曾伴随一尺老道历经沧桑,打败过普陀寺的镇寺之宝冠堂鼎,哪里会是普通之物。
她缓缓地从小嫣手中接过镜子,下一秒,“咣当~”一声巨响传来。
陈旧的黄铜镜就这么从小女人手中狠狠甩出,撞到了矮凳,周围物件倒得稀里哗啦的,镜面碎成的渣滓也散了一地。
小嫣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脊背颤巍,一骨碌跪倒在地,以为夫人勃然大怒。
“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