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白望着他,猛烈的摇着头,脚步不停朝后退着,直至整身子都有一半没入河面上。
“你别过来!”
由一开始的饮泣吞声,断续哽咽到最后的声嘶力竭、不顾一切,那孱弱摇晃的身形像一片枯萎将死的脆蝶,仿佛下一秒就会淹入滔滔凶悍的河水之中。
“好好好,我不过去。”
顾亦清被吓坏了,再不敢朝前走一步,薄唇颤抖,口吻轻的像在安抚着易碎的泡沫。
“你过来,小白,你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想怎样都可以。”
顾二白摇着头蹲下了身子,不停的在河畔哭着,那锥心泣血的声音听在男人耳中,他恨不得去死。
那握在袖子下的指骨紧攥的青白无力,一双殷切热烫的幽黑深眸中,隐隐有水光交映。
为什么早点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总是让她哭,为什么为什么……
顾二白哭了好一阵,哭着哭着就笑了,嗓间的叹息都断续的可怕。
“清叔啊,等我走了以后,你要……”
“顾二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处在暴怒崩溃的边缘,冷厉的嗓音骤然打断了她,声道响遏行云。
那一双亟亟幽湛的眼底尽是骇人的森光,还有惶然,还有恐惧。
巨大的恐惧,像乌云遮天蔽日。
她在干什么?她想干什么?
离开?想他死吗?
顾二白哑涩的喉间涌动了一下,再也哭不出声音。
她深深的埋进了自己臂弯,忽然又破涕为笑的抬起了头,满脸斑斑的泪痕下竟能看出几丝嗤笑。
她一点都不想在这最后时刻,还在他心中留下如此狼狈不堪的形象。
“清叔,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能认识你……真的……”
她说到一半,泪水就滚落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当顾亦清看到她眼底决绝的神色后,只觉得整片天都塌了,眼前灰白交接的画面袭来,浑身的力量都在一点点被人抽去。
“小白,别开玩笑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男人捂着疼到发懵的胸口,猛的呕出几口鲜血,脚步沉沉的朝前走,像是魔怔了似的,撕裂的声带强硬挤出几句话,眼角隐约晃出冰凉的泪。
“回不去了……”
顾二白转身摇着头,身后“砰”的一声,骤然传来振聋发聩的声响。
整个温园都在摇晃,花草开始枯萎,香气开始变质,就连顶上赫然悬着的东海明珠都黯然失色,金库顶上洒下粒粒金碎。
顾二白模糊余光里,看到他已然巍巍的朝自己跪下了。
他是这里的王,是别人不敢觊觎的一片神光。
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卑躬屈膝,低微到尘埃里的模样。
“小白,你回来,你回来。”
男人跪在地上不停的乞求着她,暗哑的声带在朝着毁灭般的撕裂,浑身的筋脉早已拧在了一起,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呕在大红喜服上,分外的妖娆。
他疼的发怵。
小白,你回来看看我好吗。
“清叔,清叔,顾亦清,顾亦清你起来,你快起来啊!”
顾二白浑身瑟缩着发抖,声音都喊破了,她蹲下来抱着头,面容扭曲的可怕。
她这般模样,比拿着千万把刀凌迟她的血肉脊骨,还要难受。
“小白,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男人痴痴的看着她,极端的眸色渐渐变得温浅起来,仿佛带着氤氲美好的柔光,青白的指骨缓缓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
“我说,你要走,就把我的心带走。”
顾二白抬头看着那场景,哭声戛然而止,她再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拔腿就朝他跑来。
冷风吹起小女人墨色的青丝,嫣红的唇色,一如最初相见她飘荡在断崖时的美好。他心脏紧紧的缩住了,泪水凝结在鬓角,他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