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哲,仰哲你在哪里呀?”才见荣涣钻进作坊,楚晴四下里到处找庄仰哲,却没找到他半个影子。不是吧!难道他真要当人民的好干部,亲自下到第一线去了?糟糕!
好在楚晴身板结实,在作坊里待着不超过半个钟头,还勉强能耐一阵子热。然而,她刚从荣涣先前去的那个方向跑进作坊,没看见丈夫,反倒意外地在炼铁炉旁边看到一个人影,就在那一刹那,她惊得目瞪口呆。
那不是荣渊吗?她清楚地看见,荣渊穿着一身麦色石棉布衣裳,两眼紧盯着隆隆作响、火花飞溅的巨炉,即使她走近,他亦没能发现。
“我们的新炉子还成啊!这回若能铸造出更上等的生铁,我便能呈书信到工部,倘若得到皇上许可,便能从此后建造更多这种炼铁炉,事半功倍。”他伫立在那里自言自语,眉心凝聚着前所未有的专注。
时而,他微微朝左或往右侧过头,倾听炉中的各种声响;时而,他又向拉风箱的人们挥手示意,或快或慢,规则有序。那张方正的脸,早已红透,不知是被刺目的光芒映照,还是作坊里太热的缘故,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前额、两鬓一滴接着一滴滚下。偶尔,他才伸手抹上一把,汗水飞洒在半空,立时蒸发,他不以为然,反惬意地唱起一曲小调:
“踏草鞋,过山水
铁石压肩痛心肺
我抬首,不喊累
号子一吼,别掉队
热浪滚,汗湿背
如烟如雾铁焰飞
天也惊,地也动
不似怒涛,胜似风雷
唱一曲,唱成火
人是铁,百炼千锤
唱一曲,家国魂
浴血重生,坚不可摧……”
尽管荣渊的歌声实在不敢恭维,楚晴却被这一幕华丽丽地震撼了。荣涣方才所说的“铁也有生命”那番话,一个荣渊,一首小调和并不华丽的嗓音,此时竟将那种意义诠释得酣畅淋漓!
站在他的不远处,纵使再喧闹,她似乎还能清晰地听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吸,和炉中碰撞翻滚的铁矿石仿佛完全一致。他在期待最新建好的炼铁炉初次出铁,像等待一个婴儿脱离母体那般充满着迫切,拼命抑制着即将迸发的喜悦。
那家伙……她算是又服了他一次,一颗烦躁不安的心,就那样跟随着那个男人悸动。周围的所有,好像都被帐幕遮蔽着,看不见,听不见,炼铁坊里,只有她和荣渊两人,倾听着钢铁激烈的吼声。
正在这时,一股火灼的热气扑面而来,楚晴感觉脑中有点眩晕,她本想上前拉住荣渊,让他离铁炉远一些,没想到他还未发现她在旁,朝炉子那边越走越近。
天啊!他简直和铁融为了一体,随着硬梆梆的矿石渐渐熔化,直至熔化成流动的、鲜活的、沸腾的水,这一刻,她猛然从那双小眼睛边过早出现的纹路中看见与沧桑并存的柔情,那……才是真正的荣渊吗?
“荣涣,试试看能不能出铁,好像已经到达我们需要的热度了。”
“行,我过去取点儿瞧瞧!”听见哥哥的吩咐,荣涣扛起特制的长柄勺子,要去炉口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