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老板,再来一壶酒,要烈的!还有你那个什么特色芥末油浇的小菜,也在给哥俩个多上点!”粗布短打的大汉在冬日里也还是露着肌肉虬结的臂膀,呦呵着老板上菜。
“来了。”年轻的小老板穿着一袭蓝色棉袍,温温和和的模样看起来脾气极好。
沈念远微微笑着将酒放在几个大汉的那号桌上,眼神不经意地向他们靠着窗外的方向撇去,远远就能听见喜乐吹吹打打的声音。
微笑隐隐褪去,沈念远眉间淡淡皱起,似乎对于由远及近的声音有些不满。
粗衣大汉咽下一口小菜,眼睛一亮,忙吆喝着周围的兄弟道,“辣的够味,呛得也可以!哎,你们都吃都吃!”
说罢,大汉见温温和和的小老板站在望着窗外皱眉,挑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目光也跟着放在远处的迎亲队伍上,半晌,他大声呲了呲牙,惹来小老板淡淡的一瞥。
“哎,小老板,不是我说,这跟皇家结亲,还就是气派啊!”竖了个拇指,大汉见小老板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笑呵呵道,“你瞅瞅,就人家那一百八十抬的嫁妆,要放普通人家里,估计一抬,不,只半抬的嫁妆就抵的上普通富庶小姐们嫁妆的全部了吧。”
沈念远闻言,依旧皱眉看着远处的结亲队伍,待他看清队伍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时,不禁低低笑了一句。
“呵呵。”
粗布大汉听到了这声诡异的笑,不知为何总有种被嘲讽了错觉。
成亲的队伍十分冗长而又盛大,因着周遭的尽是他的亲兵在掌控着街上两旁情绪激动的百姓们的秩序,所以古越并不避讳百姓们的围观,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近了近了!诶,别挤别挤!”人群中有人推推搡搡着。
封择同楚央挤在人群里,目光灼灼地望着迎亲队伍最前方的那个男人。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答应楚央计划的时候,一定是疯了的。
“公子。”楚央握着腰间的剑柄,深吸一口气,小声对封择道,“待会儿我会想办法从侍卫那里打开一个豁口,趁其不备给将军头上来一下。您放心,我毕竟是师兄的人,就算犯下错,也必有师兄会保我性命无忧……最重要的是,到时候周围的百姓一定会拥上去乱成一团,您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己……若将军能够恢复记忆,公子,一定要抓住机会。”
若是记忆不能恢复呢?
封择复杂地看一眼楚央。
为了别人的事,豁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楚央笑笑,低声道,“从三年前,楚央这条命便本就是公子的了。”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终于走到了两人的不远处,古越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脸冷凝严肃的面孔即使穿着喜袍也不曾给他增添两分柔和,他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王,睥睨着所有人。
封择出神的看着这个男人。
突然,人群里恰恰出现一阵骚动。
“公子。”楚央声音一顿,“机会!”
封择一惊,转身下意识想要拉住身边的人,“不要!”
但楚央却连一片衣角都不曾为他留下。
人群里不知何时破开一个口子,有阵阵高低尖叫声想起,突然一切就乱了。
站在人群中,封择艰难随着大多数百姓的移动方向前进着,他努力回头想看一眼离去的楚央,但拥挤的人群正前方却爆发出一阵更加混乱的骚动。
拥挤中,封择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一顶红色轿子的尖端,有道瘦削身影无视轿子周围宫婢的尖叫与侍卫的阻拦,偷偷摸摸地从轿子里钻出来,那、那是……
楚忆?!
封择瞪大了眼睛,却被人群正巧挤到前方。
下意识就要伸手抓住想要落跑的新娘子,可封择还未抓住楚十二的袖口,身体便是一麻,顿时失了力气。
粗布短打的汉子虚虚接住眼前妄图对自家主子“图谋不轨”的可疑分子,对着手下人努努嘴,示意他们护着小皇子离开。
楚十二猫着腰,躲在一众下属的包围圈里,并未看清封择的模样,只是摆摆手,小声道,“撤。”
粗布短打的汉子点点头,本欲直接离开,却看着自己臂间暂时失去力气的青年,突然计上心来。
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青年趁乱一把塞进花轿里,他嘿嘿笑了笑,并不介意替那位大将军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
撤退时,粗布汉子若有所觉得抬起头来。
二层酒楼上,有个痩挺的身影此时静静正看着街上所有的闹剧。
比了比手指,粗布汉子想到这人像是怕乱的不够彻底而果决地拿着芥末油偷摸向下洒的样子,不由朝楼上笑了笑,无声道了一句,“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