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杜子腾看也未多看这妖族中视若生命般的圣物一眼,弃若敝屣般地远远抛了出去,在无数修士的注目中,那道绿色流光穿越界域,终是落到了暾日大祭司手中,他的神情却再度恢复了冰封万里,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再度迟疑动摇。
杜子腾抛出那苍梧之籽后,呆呆垂头立在原地,背影孤寂,这样的杜子腾,叫包子与小木棍这样的器灵都不免心生怜惜,过去轻轻蹭了蹭他。
杜子腾却自言自语地道:“其实立不立誓都没什么区别,”他“哈”了一声,好像是在笑、又好像带着哭:“反正……他都不可能再见到娘亲了。”
这一刹那,包子瑟缩了一下,然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器灵怯怯地道:“汝……知道了?”
杜子腾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呆呆立在原地,面上泪迹早已经干涸,只留下干涩印迹而不自知。
怎么会不知道呢?漩镜塔威能一日日恢复,可不论是萧辰、还是寰埏,都从来没有向他提及半句娘亲的下落,杜子腾一直不敢细想、不敢去问,到得今日暾日都已经现身、追问,他们一主一灵却依旧对此沉默……难道一切还不够明了吗?恐怕在漩镜塔日渐恢复威能之时,塔中中枢的倒流水镜中,所有一切早已经清晰定格,只是他……更不敢去想、去看。
漩镜传承能叫萧辰有如今傲视大乘的绝世修为,漩镜传承核心中能叫凡人服用立时登仙的蜕凡丹……又岂是那么好得的?
若非一片慈母心肠,放眼周天诸界,哪个傻子会凭着金丹期的修为去妄想这种圣物?便是大乘修士,恐怕也要仔细掂量,只除了……他那傻娘亲,傻傻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春风一度珠胎暗结,傻傻为了一个痴傻的孩儿去图谋那传说中神人之丹……而现在,那修士为了十世轮回万载大业竟愿不见她,她好不容易找回神智的孩儿想见她却永不复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修士之途从来并不顺遂,漫漫道途之中,诸多挫折劫难犹如天雷地火铁锤锻铸,生生锤打出一个又一个大修士,可似杜子腾这般,天地浩劫之悲、与一人命运无常之悲,一极广袤,一极微茫,于同一时刻降临到身上的,却又能有几人?
而下一刻,包子都在犹豫要不要召唤自家主人回来抚慰杜子腾之时,萧辰的身形已经出现,可此时的杜子腾已经平静下来,仿佛方才那一番识海中的痛彻心扉、孤苦入髓都已经悉数收敛、收敛成心上一道疤,绝不再轻易示人。
萧辰只立在道侣身侧,仿佛想为他摭去一切寒风,却终是只有一声轻叹。
杜子腾扬眉微微一笑,萧辰蓦然觉察,好似在方才他不在的短短瞬间,他的道侣清秀轮廓又更深刻了一些,素来神采飞扬的五官愈发熠熠生辉,就好像明珠更显露光辉、美玉更雕琢出了温润,有的人伴着成长的痛楚会消磨意志失却神采,而有的人,却会绽放光华,越发不可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