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早饭端上来时,故事也正好讲完,不过案子的谜底我没有透露,丢给季燕然来猜。于是在我一勺勺喂他喝骨头汤的时候,他那对黑溜溜的眸子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不安地望在我的脸上了,只管半垂着眼皮儿边沉思边享受着我这非专业女护士周到的服务。
“唔,故事里那位小姐的继父是个喜欢伺养动物的人,”喝饱了汤的季某笑眯眯地斜倚在床栏上悠哉开口,“再说到带子状的动物么,很容易联想到蛇,真相很可能是……”
……好吧,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就算被他猜到也没什么稀奇。好在我脑子里记得的推理小说还不算少,柯南?道尔不行就换艾勒里?奎因,奎因不行还有阿加莎?克里斯蒂、江户川乱步、岛田庄司、东野圭吾……总会有一个能难得住他的。
“还有么?”看样子他是听上了瘾,讨好般地冲着我将眸子笑成弯月牙儿。
“大人若是不讨厌听,那灵歌就厚颜再讲一个好了,”我看他一眼,无意识地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他的眼睛里就满是暖暖的阳光,“大人昨夜没有休息好,就闭着眼睛听罢。”
季燕然乖乖点头,果然依言闭上了眸子。我便也靠在椅背上,目光放在墙上挂的一幅山水画上继续开讲,讲着讲着目光一瞥,却发现他竟然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眸光亮亮地望在我的脸上。
“怎么,我脸上开花了么?”我瞪向他冷冷地道。
“喔……为兄听那福尔摩公子对案件进行思考推断时简直有如神助,心中着实钦佩,不由情绪亦跟着澎湃起来,望灵歌见谅!”季燕然坦言笑道,看他神情倒不似说假话。
只好再瞪他一眼继续将故事讲完,依旧留着谜底给他猜。才要起身倒杯水来润润喉,便听得有人敲门,道了声进来,见是传话丫头,手里捧着个信封,行礼禀道:“小姐,有位段府的家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请小姐亲启。”
我接过信拆开来看,见白白的纸上仅有一行俊秀的楷书,写道:小姐放心,小生只字未言。落款是个“慈”字。
怔了一怔,明白过来。这位段三公子不愧是个状元生,人虽然腼腆,不代表他是个书呆子,对于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想得也蛮周全。他这行字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不必担心昨日之事会被他人知道,虽然他被送回府去时那被田幽宇点了的穴道仍然未解,但是他一个字也未向家人透露,因此当不会因此事而引起两家的纷争。
如此一来我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这件事或许就能这么掩盖下去,怕只怕田幽宇那个疯子会拿此事来要挟岳老爹将我嫁给他,虽然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昨天他……他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但岳老爹是知道我昨天同段慈出去游玩之事的,田幽宇人虽然疯狂,作风却还算光明磊落,从不说假话或干背后捅刀子这类的事情,难保岳老爹听了他的话后不会信个七八分,到时……就算不嫁给田疯子也得被岳老爹揍死,绝不可能再有别的出路。
一念至此忍不住又想起昨天那些不堪的镜头来,双唇紧抿眉头深皱,听得季燕然在床上关心地问道:“是段公子出了什么事么?”
我摇摇头,将那信折好揣进怀里,扭头向他道:“灵歌失陪一会儿,大人且稍待。”
说罢出得房来,问向传话丫头:“那位段府家人可还在外等候?”丫头答是,我便道:“请他进府,我有话问他。”
丫环应着去了,我整整衣衫来至一楼客厅,等那位段府家人进屋后便问他道:“段三公子的信我已看过了,请代为转达谢意。他可还好?”
“回岳小姐的话,”这位传信之人大约是段慈的贴身小厮,恭声向我道:“我家公子一切安好,只是……”说至此,他的眼珠儿转了转,低声道:“只是……略染小恙。”
“哦……”我笑笑,“一切安好”应当是段慈教他这么说的,而“略染小恙”恐怕才是真的,是这位一心想帮主子泡妞的忠心小厮冒着违背主人命令的风险擅自作主有意透露的,大概是希望我能去探望探望段慈,好给他主子来个惊喜。
昨儿下着冻雨,段慈被田幽宇点了穴躺在地上那么长时间,估摸着是着了凉患了感冒,照理说我确是应当去探望探望的,毕竟此事是因我而起,且他在病中尚不忘叫人带信过来以令我安心,再怎么说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
于是向这小厮道:“既然三公子染恙,理当登门探望才是。请小哥先至府门外稍候,我准备一下同你一齐前往贵府。”
小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忙忙地恭声应了退出房去。我便叫欢喜儿去备马车,转身回至季燕然房间,向他道:“灵歌有些事要出府一趟,午饭前应能赶回来伺候大人,望大人见谅。”
季燕然关心地道:“可有为兄能帮忙之处么?”
我看着他,哂笑一声,淡淡地问道:“大人有办法能让我一辈子不必嫁人么?”
季燕然沉下眸光望进我的眼睛里来,轻声地道:“灵歌……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并不合适——一辈子不嫁人,这是极其幼稚与不明智的做法,非但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所有关心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