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从将许璞安置进内务堂后,她每天下了学就来找自己下指导棋。林旭本来无聊,加上有心笼络她,同时给陆颖制造她无关此事的迷雾,便也从善如流。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唐乐天沉不住气鲁莽行事,反而暴露出破绽。
眼下看到这行字,林旭虽然觉得应该再凉唐乐天一段时间,但是考虑到唐乐天的性格,担心她冲动之下万一做出什么傻事,便决定去见见她。
今天是休沐日,林旭无法像以前在下学后在北院与唐乐天见面。按照她们事前越好的地点,林旭出了西门,向山下走了两刻钟,在一处歇脚的亭子里停了下来。
她坐了一会,便感觉身后有人来。林旭心里在想,今天如何在奚落一下这个毛毛躁躁的青年人,抬眼却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站在她身后盯着她。
林旭眉毛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但脸上却还是露出和煦的微笑:“阁下——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翻,阴阴地笑起来:“你没见过我,但你一定见过我女儿——她叫肖河。”
林旭瞬间手脚冰凉,瞳孔骤然放大。
她的脑子里忽然一下子涌起很多画面:小时候在母亲的戒尺下含泪握笔练字,孤身一人背着行李奔向花山赴考,在书院的公告栏下和凤亭一起看这次考试到底是谁第一,面对恩师的挽留和凤亭的劝说决然地离开……参加凤亭的收徒仪式向她道贺,站在讲堂上享受学子们崇敬的目光,眼睁睁看着凤亭被康王府绑走,闯入宗祠破坏陆颖的接任仪式……
很多画面林旭已经来不及看清,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彻底地淹没。
亭子上方的一段山路旁,陆颖静静俯视着林旭被肖大人带来的护卫打晕,然后一行人利落的操小路离开。
老师,对不起了。您给我准备这盘菜本来应该留着慢慢吃,要怪只怪它变质太快,敏之不得不赶快解决掉了。
“就这样把她交给太女党的人吗?”窦自华站在陆颖身后,有些不甘心地说,“她害了花山多少人?”
“文逸,”陆颖居然笑了起来,只是她这种笑容如果叫书院的学生看见了,十个有八个恐怕会被吓出一身冷汗,“相信我,林旭落在她们手上一定会比落在我们手上痛苦百倍。我猜想林旭现在一定但愿自己能够死得干脆一点!”
窦自华明白陆颖言语中的意思,不自觉也打了一个寒战。虽然她是在御史之家出生,但是对于那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却也不算陌生。
太女绝对不是个大度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原以为是效忠自己的人竟然是死对头的间谍……窦自华看着肖大人一行消失的方向,连叹气的心思都免了。
“唐乐天你打算怎么处理?”窦自华又问。
陆颖心道,还能怎么办?这次不比上次,肖河等人只是伤了人,也不比上次接人仪式上的四个学子只是盲从胡闹:厉霞晓白白死掉了——因此不管是从唐乐天应得的报应来说,还是从必须给全院上下一个交代的角度来说,她的罪行都要公开。
只是花山不是司衙,陆颖只能按院规将唐乐天开除,然后交给有权量刑处刑的官衙来处理。
“多亏寒光成功缠住林旭,断绝了两人的消息来往的机会,我们方才有机会引诱唐乐天出手。”陆颖轻轻笑道,“林旭大抵想不到,她企图让寒光监视我,却不想自己反被寒光牵制。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窦自华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机关算尽太聪明?’”
陆颖微愣,想起文逸自是没有听谪阳讲过石头记,于是笑了一笑,转身向山上走去。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第二天,公布栏上将林旭和唐乐天的罪行全部宣告。对于已经失踪了林旭,给出的说法是畏罪潜逃。
唐乐天被捉住后几乎没有用什么手段,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代了。有的时候看起来越是强横狂妄的人,一旦受了挫折毁得比谁都快。也幸亏有她交代的暗号,陆颖才能将林旭诱到书院外扔给肖大人处理。
唐乐天在书院的思过房等待押解的衙役的时候,东平、君江等人曾有些不解的跑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唐乐天哭得涕泗横流,抓着几人求她们向陆颖说情,此刻她仍然幻想陆颖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直到几天后看到来给她带手镣脚铐的衙役时,唐乐天才终于幻想破灭,一路大声咒骂着陆颖、冯北辰甚至已经死去的厉霞晓以及李君江、东平等人,狼狈之极地被拖出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