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来了。
韩琴忙向那边望去,先头是一名青年男官走在左侧半侧着身子引路,两步之后走在路中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头戴凤翎绞丝金冠,身着明紫色华服绣金线七尾凤图腾,腰挂羊脂白对凤玉佩一双。年轻女子身后,两名侍女并两名带剑侍卫紧跟两侧。
这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年轻女子就是陆颖?
韩琴一面随众人一起起身迎接,一面疑惑得看着这位齐国太女殿下。通身的书卷味,气质有着与此次同来的花山书院学子共通的特点,儒雅端方中暗含着一丝疏狂。若不是那彰显身份的服制,韩琴几乎以为这太女殿下也是其中的一员。当然这也不奇怪,此人本来就先为花山书院的学子后为书院山长。再观其相貌尚称清秀,只是肤色略嫌白,并不是健康的白皙透红,反而是略带病弱的苍白,让她对刚刚赫连德正在殿外说的话有了三分相信。
太女殿下含笑向这边看了一眼走向主位,转身向众人,伸开双手:“诸位不必多礼,请坐。”
淡淡的语气含带着不可违抗得威仪,众人也都理所当然的顺从主人的意思落座。只有心有抵触的韩琴暗中咬牙,不甘的坐下。
太女殿下先看向冯北辰,微笑道:“诸位来都城许久孤都没有见过一次,真是怠慢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冯北辰的眼睛从太女殿下进来时也一直盯在她身上,此刻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脸上却也是恰到好处的恭敬:“悉闻殿□体微恙,我等前来叨扰亦是心中不安。只是久仰殿下威名,心中十分仰慕,同时又身负两国交好之任,希望得到殿下的重视,才有此冒昧求见之举。若能够得殿下亲口面谕,返国之后也好对鄙上有所交代。就算是殿下要怪罪,我等也甘心承担。”
太女殿下笑意更深:“冯领队所虑甚是。孤不过有些微不适而已,只是身边人喜欢大惊小怪,传得十分严重而已。孤也挪不过她们,算是借机偷懒几日,眼下也休息够了。正好你们来了,孤才解了禁,倒还要感谢你们才是,又岂会责怪?”
韩琴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说着毫无意义的场面话,不觉心中烦躁得很,是以当年轻女子将视线转向她们时,问:“诸位初次来齐国,生活饮食一应可还习惯?可有不便之处?”
她便趁机抓住话头,提声反问:“听闻太女殿下从前也久居我大燕,如今改居齐国,衣食住行皆是有异,不知可也习惯不习惯?”
195
195、189 …
太女殿下闻声望向她,只是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目光将她上下打量,神情逐渐变得冷肃。
殿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孟获等人目中虽然显出怒意,但奇怪的是并无意外之色。而受邀的齐国学子却是不同,脸上又惊又疑,视线在韩琴与太女司徒端敏之间移动,显然对韩琴的话语十分不解。
韩琴见司徒端敏不说话,心道果然,立刻搬出冯北辰:“我曾闻昔日贵院陆山长在西北一役中失踪,但实际上是她并未身死,而是为人所救一直潜藏在瑜王府中,如今便是眼前这位太女殿下。冯领队,您曾与陆山长同窗。陆山长就任时,您也尚在书院之中,定然对陆山长相貌十分熟悉。现在请您看看,太女殿下是否就是昔日的花山书院山长,大燕镇西将军,钦封嫡亲王殿下呢?”
韩琴故意念出陆颖曾经一连串的名头,就是想要挑起在座燕国学子对陆颖身份和忠诚的怀疑,甚至齐人对眼前这位太女殿下的嫌隙和仇恨。说完,她看向冯北辰,等她的确认。
上一次见到陆颖,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冯北辰还在书院之中念书,而陆颖正忙着铸造无坚,训练军队。陆颖虽然少闲,但也并非完全见不到她的人。
其时冯北辰虽然早已经通过六科测试,达到毕业标准。但花山书院不禁就读年限,学生只要想念便可以继续念下去。毕竟花山大儒云集,是难得的学术交流圣地,便有许多学子如果没有家中俗物之累,又喜深究的,就可以继续读下去。唯一的条件,不过依旧是至少三年要通过一门测试。一旦失败,就要离开书院,当然毕业资格还是保留的。
冯北辰却是不在此列,因为她已经决定长期留在花山书院,所以一面继续深造,一面申请教师资格。五年前,她正式成为了花山书院一名的夫子。
这次来齐都的队伍中,只有她见过陆颖。毕竟陆颖离开书院已经有七年多时间,见过她的学子们多数已经毕业,因为各自的志向又或者家族的责任离开。像她这样留下来的人实在是太少。这次来的花山学子也有数人,都是这七年人新入院的。她们尽管听过陆颖的传闻,却从来没有见过本人。
冯北辰其实一眼就认出了陆颖。因为她的相貌与七年前相比变化并不大,只是身量略高了些,眉眼更现成熟。但硬要说什么不同了,则是她的气势。
若说七年多前的她还是一只蓄势待发、宏图未展的小兽,如今却已经成为卧于百兽顶端,俯视众兽俯首的兽王。小兽使人胆颤,兽王使人臣服。冯北辰研究过她这七年的种种策略,很清楚这齐都是她曾经厮杀过的斑驳血场,只因遍野尸横已经被打扫干净,暂时弥漫着使人容易遗忘过去的一片温柔和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