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茶壶冰凉,但牢里也别无它物,吴谢沉吟着给对方倒了冷茶,正想将这话仔细揣摩一番,那人却膝行几步,忽然将双臂撑在他身侧,前倾过来,迫得他不得不稍稍后退,忍不住望进对方那沁进夜色的漂亮眼瞳,忽然想起以前陪客户去古董店淘过的一枚金纽扣。
那是一对镶在半臂上的琥珀金扣,火灾的缘故,衣服残絮中只剩这枚嵌着琥珀的纽扣,擦净以后,被烈焰灼烫过的痕迹虽然仍在,与焦色相倚的剔透蜜色却显露出如紫翠玉一样逐次渐变的神秘。
动人,更有种残缺的美丽。
你在看什么这人故意压低声音。
男人并未接茬,眨眼后轻声道:
只是在想,殿下做的究竟是怎样的梦,以至于特意来天牢里见罪臣,还挑得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姿势。
是啊,是一个怎样的梦呢对方行为越发放纵,得寸进尺地用额尖抵住他的,只听得一声鼻息间发出的笑,嘴唇迎上潮湿热气,梦见你给我吃了很好吃的东西白色的,有点冰,有点甜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吴谢微微张大眼睛,系统在他脑子里疯狂拉警报。
不记得了吗
青年往右稍稍倾头,静静地看着他。
记得的。男人回应道,是白薯。
拉着警报说要告男主性骚扰的系统瞬间安静如鸡。
那年初雪下得早,文华殿很暖,但二哥不允我进去,罚我在殿外听书。微凉的指自衣领缝隙贴上灼热胸膛,这人自顾自讲起来,语气里透着一丝浅薄的可怜意味,寅时的风最冻骨了,你那日迟到,寒日里跑得头顶生烟,像个炉子一样,也被学士罚在殿外,随手就把短裘给了我。
男人仍端坐着,白衣已被伸入的指掌扯松,他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别样的专注,眼瞳中只装着面前这个与他呼吸交融,行事无忌的人。
你从家里捞了块白薯当早膳,即使抱着也还是凉了,我们一人一半靠在石阶上吃,你偎着我,很暖。
丝织布料滑溜溜地顺着男人的腰擦过,指节在其后背交叉锁住,青年俯身抱住对方,弓起的脊背看上去多少有些脆弱,他像冬日里无法独自御寒的旅人般紧紧埋入这人温度偏高的颈窝,安心似地轻声道:
就是这样,跟梦里一样。
他本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全部,一个不被推拒但也不被接受的现实。
可那人却抬起宽大而干燥的手掌,以温柔的姿态将他轻轻环住,像安抚般梳理他肩后青丝,彦松不敢动弹,怕惊醒这种罕有的温柔,也怕鼻尖酸涩会蒸进眼眶。
他觉得自己真是发了疯。
招供那日不过是计划中原定的一环,却让他见到吴谢平素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面色苍白的男人无意识咬着面颊垂下的一缕发丝,神色被遮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若换作旁人,他是绝无兴趣的,但因为被这样对待的人是吴谢,他便忍不住上前用玉片撩开那些障碍,想看个清楚明白。
对视瞬间,彦松看清楚了对方眼里的欲望。
带着点孤傲与不屑否认的坦然,就这么施施然传递出极为张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