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重门已经开了许多天了,越过陡峭嶙峋的高山,还有土地都仿佛要灼烧起来的沙漠。淌过石林深涧时,沼泽中飞虫众多,黏住人的皮肤便开始吸血,久而久之身体麻木,抽出来时体服像是被驻空了一般,变成微微的透明色。
凤歌的第一条命是这样交代的。他是琴修,能以琴音杀人,然而当他不再有能力驱使自己的琴时,他也只是一个身量并不多高、甚至有些清矍的普通凡人。谢言身体强健,故而比他多撑了一会儿,倒在了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
这是噩梦一样的经历,关键是他们还死不成。仿佛在这个明王劫中被赋予了无限的生命,他们在气若游丝之际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迎来死亡的解脱,然则短暂的黑暗过去后,他们发现自己会获得新生而后继续在地狱中前行。
十天过去了,他们却仍在第一重关卡中。
凤歌哑声道:师兄,回去罢,这太难了。
谢言额上滚了豆大的汗珠脚下尖利的碎石扎透了他的肌肤,血液散开后又引来水蛭,几乎吸干了他双足的血,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不同意。
又过了许久,他们才勉强从泥淖中走出。谢言直接摔在了地上,声音中带着某种怒气:我早便说过,若是先去找小意,眼下也没这么多麻烦。你什么时候能学着像他一样识大体
凤歌亦是疲惫不堪,没什么心思来应付他,怒极反笑:识大体他桑意在门中逍遥自在孤僻率性,不是被你这个师兄惯出来的么你觉得他那样的人便是识大体我们现在和他一样没有法力了,为何不是他来找我们他说不定在哪儿凉快,根本没想起我们罢了!
好一会儿后,谢言才喃喃地说道:小声一点。事到如今,也别来吵这个问题,找不到通往第二道关卡的门我们便回去罢。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小意他恐怕凶多吉少。就算了罢,我们回去还能为他奉香。
凤歌低声道:你忘了他有治愈术,我们死了他也未必会死。
过了一会儿,凤歌发现身边人没了呼吸,他麻木而疲惫地闭上眼,不知道这是这几天来的第几次他和谢言交替着死亡和复活的这个过程,但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死去,下一次是否能回来。死亡的阴影将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碾压着,干脆利落地磨掉了他们所有的傲气与精神。
他爱谢言,故而愿意与自己从小带大的师弟反目,可这些天过来,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分辨情爱,他只想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结束它,或者重来一次,让他们一开始就不放开桑意,他是他们的命,字面意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