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等你眼睛好了再说。——诶你别打岔!刚才念到哪儿了?”
贺涵憋着笑提醒:“念到滴滴打车。”
周凯气得扭脸瞪他,瞪完了想起这人现在看不见,瞪得再凶也没用,更气了。
结结巴巴的英文念了三天,突然一下子顺溜了很多,连着好几个十几个字母的大词儿周凯都念下来了,发音还挺标准。贺涵好奇得不行,过去摸索他头顶,又低头亲下脑门:“难道是昨晚趁我睡着的时候英汉词典给你灌顶了?”
周凯盒盒盒地笑,有点小骄傲小嘚瑟那种:“不告诉你。”
想对爱人保守秘密总是格外困难,周凯成功坚持了一个晚上零半上午,第二天上午读邮件的时候招了:“那什么,金山词霸还挺好用的哈。”
总的来说,贺涵这场来势汹汹的虹膜炎虽然带来诸多不便,但并没耽误太多工作,也没有太多人知道,对公司那边说的是崴了脚出入不便,所以在家办公,老板没刨根究底,就算是对付过去了。他也明白老板不追究和没耽误工作是一体两面的。倒是没瞒着老卓,后来卓老板破例给送了次外卖,对着厨房里一溜大马士革花纹的“旬”还感慨了半天好刀没遇上知音,给贺涵用纯属糟蹋了。
唯一真心觉得这是件好事的是贺涵的律师,口气热烈地盛赞他“病得正是时候”,并坚持要求他届时亲自出庭,最好是带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每回答一个问题就擦擦眼角——据说法官是位快退休的女性,心肠很软,向来对弱势群体多有偏袒。贺涵很欣赏这种功利主义的作风,换了他大概也会如此算计,但是坚决不肯亲自卖惨,让周凯给送了份委托授权书过去。
没有当庭宣判,甚至没有开庭,因为被告方在开庭前的最后一刻选择了调解撤诉,当然律师费是不能少的,能调解撤诉本身就证明了律师的业务水平。贺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尽量不看电脑和手机,某种程度上他很享受周凯为自己读邮件的时光。阳光不直射的早上或者傍晚他会戴着墨镜出门走走,周凯陪着他,有时候聊两句,更多的时候散步这件事本身就很令人愉快,成年以后他可能从没这么无意义地虚掷过时光,然而分分秒秒都是开心的。
在搬进小区三年之后,贺涵认识了好几个邻居以及他们的狗,有条哈士奇每次都把牵引绳拽得笔笔直,分不清到底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它的主人大概经常加班,因为遛狗的时间都很晚,而且不是每天都遛,怪不得狗一出来就特别激动。
很难说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挂冠而去的念头,是即将重回写字楼办公室的自己呢,还是被拘在屋里的狗,或者只是个单纯的愿望——要是以后的每天都能和周凯这么散步就好了。
四十七
过了十二月中,这一年四舍五入也就过得差不多了,上海算是将将有点入冬的样子,一早一晚凉浸浸的,得在西装外头加件大衣才搪得住寒气。贺涵连着加班出差忙了十来天,家都只回过两三次,这才勉强腾挪出一个空闲无事的长周末,打算去涛岛和周凯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