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
警察在电话那头对他说:是这样的,我们在他的门前发现一具尸体,尸体手里的手机显示他在临死前应该是想要给你打电话的,所以您是否要过来认一下尸体
外面的风好像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远方的高大乔木上挂着晶莹的雾凇,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有鸟雀他的从窗前迅速飞过,留下一道黑影。
警察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傅峥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明白一样,他一点也不想考虑警察的话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含义,他甚至想要立马将警察的电话挂断。
都好好的,没有尸体,从来没有。
警察继续在电话那头给他描述着,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黑色短发,灰色卫衣,黑色休闲裤,脚上穿着一双灰色的兔子拖鞋。
电话里久久没有回音,警察叫道:喂喂您在听吗
我知道了。
傅峥的声音平静,无悲无喜。
那些风又重新吹了起来,那是比从前更为冷冽的,更为狂暴的,永远不会休止的风,那风中夹杂着一个人的叹息声,从此都萦绕在傅峥的心上。
许久之后,警察先生听到傅峥对自己说:我很快就会过去。
岑非的尸体被放在停尸间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这般老实,他躺了那么久,却是一下也没有动过的。
他们都说岑非是冻死的,可是傅峥不相信,怎么可能呢他的家就在前边,他怎么会冻死在外面呢
他的宝宝,他才过了他的十九岁生日,他那么好看,还那么年轻,未来原本是该有很多种可能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人被冻死后,尸体是很难看的,四肢僵硬,皮肤呈现出青紫色,几个小时候后鲜红色的尸斑便会在他的身体上一点点浮现出来,面容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扭曲。
他的脚上穿着他送给他的兔子拖鞋。
他的脸上带着笑。
直到现在,傅峥仍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是他扇了自己那么多巴掌,仍是没能从梦中醒来。他跪在地上,握住岑非的手。
外面的阳光明明那么好,金色的、温暖的,洒在雪地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晕。
再坚持一段时间,这个寒冷的冬天就要过去,而现在傅峥知道,这个冬天再也不会终结了。
他好像也在这一刻随着岑非一起死去了,同他一起死在了这个冰冷的冬天里。
又过了一会儿,有警察过来跟傅峥说,死者的手机已经欠费了很长时间,所以昨天晚上原本想要给他打得那一通电话也没有打出去。
岑非曾对着电话说他好冷,说他想哥哥了,他想要哥哥接他回去,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话。
他的哥哥听不到
听不到啊
岑非想要跟自己说什么呢傅峥不知道,猜不出来,他将那一天岑非路过的街道和游乐场监控录像都调了出来,看着他的宝宝离开家,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在游乐园中吹着冷风,他与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于是他走了。
他亲眼看着他的宝贝被送去火化场,推进焚尸炉,再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那么一小撮的泛白的骨灰。
他们把他的骨灰放到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里交给了他,他的宝宝以后都要装在这个黑色的小匣子里了,从此深埋地下,那里又冷又黑,只有他一个人。
他舍不得。
于是他将岑非的骨灰带回了家里,放在自己的床头,每天早上起来,会在匣子上落下一吻,说一声早安。
他再也不用为对岑非的爱意而感觉不安了。
他以为多年后他和岑非都能再找到另外一个陪自己终老的人。
他以为他和岑非都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