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宋瀚手上最后的东西,是从边境里经了无数人传递而来的一封紧急军情。
皇宫只有那么短短的动荡,宋峥早已安插下来的人便开始行动,初步控制了局面,随即而来与鲜卑族人一战告捷,凛王凯旋的消息传回京城,于是禁军出动,迎凛王宋峥即位。
等到宋峥清醒过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他的亲兵告诉了他在徽城的发现,之前执意要让他处置应涵以稳定军心的亲兵跪下向他请罪。
宋峥的左腿过度使用加上之前伤口长期崩裂,他只能再次坐回轮椅上,他的脸色惨白难看得不成样子,但他抖动着唇瓣没有说话,也没有真的处罚那个人。
他派人去探查宋瀚真正的死因,那个时候暴毙,太过巧合。
他得到了那封潦草写着岔路右向的密信,字迹虽潦草却仍然能让他一眼认出,这字迹的拥有者,是他的小百灵。
真相彻底的水落石出是在他的亲兵寻找到了隐居岐山的那位温神医的那天,温神医被他们勒令务必再次治好宋峥的左腿。
无法反抗的温神医被带到皇宫,他神色寡淡,对宋峥脸上灰败心死的模样毫不动容,依旧如当初一样嗤笑一声,他见过太多矫情做作的生离死别,一方死后另一方痛哭着当初的山盟海誓,然后要不了多久就另寻新欢。
这位已经坐上了天下最尊贵位置的男人也会一样的。他这样想着,然后平静地告诉宋峥:你的左腿已经彻底废了,我的针法只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便是我也无力回天,还请另寻高明吧。
他以为宋峥会暴怒,然而宋峥没有,宋峥留下他问了许多别的事情。
那天宋峥的寝宫里只有他和温神医两人,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
只是那天送走了温神医之后,寝宫外的人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压抑的,痛苦的,最后陷入无声的嘶吼。
然后恰在这时,皇宫外这时来了个商人打扮的瘦弱中年男子,他磕着头见到了一位宋峥的亲兵,哀求地问着他的儿子应涵在哪里
应涵这个名字让他成功见到了刚刚即位的新皇,传说中曾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皇上穿着华贵的龙袍,却坐在轮椅上,容色苍白憔悴。
他死死捏着轮椅把手,手上的青筋暴起,他从喉咙里艰难吐出字句:你又要告诉我什么
被他吓到的中年男子抖着声音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最后这位拥有着最低贱商人身份的落魄中年男子被宋峥赐了一座府邸,终老无忧。
而屏退一切下人,空荡荡的华贵寝宫里,宋峥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他的不远处是一座冰棺,里面安详躺着的人正是仪容都被重新打理好的应涵,他最后一刻是笑着的,于是他现在的面容依旧恍如生前那般,永远对他抿着柔软温和的笑意,像流水清风,像冬日暖阳。
宋峥就那么坐在不远处怔怔然地看着,当所有线索和信息全部拼凑在一起,就骤然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这个网一把收紧,抓住了他的心,然后死死束缚住,再收紧、收紧、打成了一个死结,网上的绳索跟着扎了进去,毛茬勒进血肉里,他仿佛感到有鲜血要跟着溢出来。
哈哈哈原来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七情香,中毒之人活不过三月,若动七情六欲毒素会爆发得更快;麝魂散,无色无味,触之即溶,若与麝香结合即会立即使人心腹暴痛而猝死。
他回忆着温神医的话,然后脸上浮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他感到心尖上被利刃一刀一刀慢慢宰割着,割着割着他又从那濒死的疼痛中咂摸出一点淡薄的欢喜。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你从未背叛过我他抬着头对这不远处的人喃喃道,他想让唇角扬得更高一些,却猝不及防牵动了眼角,眼睛里顺着砸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他狼狈地低下头想要掩饰,却突然想起他根本没必要掩饰,他的失态那人根本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