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新娘……”一进门只瞧见理当是新郎的主子,全身只着月牙白衫,用着上好松香墨,正在名贵的澄心纸上挥毫,经他这一嚷,头也没抬的紧皱眉头。
“放肆!”总管李文领着六名王府小厮站在一旁伺候着,见他冒冒失失的模样惊扰了主子挥毫的雅兴,立即低沉的怒斥。
小厮受惊。“这……是……”赶紧退至一旁。奇了,今儿个不是主子大喜之日吗?怎么一点成亲的喜气也没有?连花轿来迟错过了吉时也丝毫不在意?
这主子到底想娶不想娶?
但这问题无人敢找死的问上一句,因为打从确定娶亲开始,主子的脸就阴寒得比平常更加慑人。
等了好半晌,裘偿谦才慢条斯理地挥下最后一捺,总算放下紫毫笔开口道:“人到了?”
“回世子爷,人到了。”李文躬身规矩的答声。
“嗯,知道了。”他冷漠的脸上透着不耐。
“世子爷,是否要拜堂了?”李文再小心试探的问。这回主子被逼着办这件事,铁定火得很,谁要多事催问,下场绝对讨不了好,但身为总管,总不能不尽责的问上一声,因为此刻前厅贺客盈门,坐满皇亲贵胄,个个早已等得心浮气躁,就等着主子现身拜堂了。
只见主子果然脸色阴沉,原本冷漠的目光在扫向他后瞬间结冻。“哼!”
吓得他立即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裘偿谦负手起身踱至窗边,已然听见前厅的唁一哗热闹声,可见宾客来得不少。
哼,办得还真像一回事!
他表情很凉、眼神很恶。“走吧!”未了,终于吐出这大赦天下的一句。
李文登时松下一口气。“呃……是。”他原还想提醒主子该换上喜袍,但瞧着主子僵硬的背影……还是算了。
“正月人迎夫君喽,单身娘子守空房,嘴儿抹红面抹粉,手持红花等郎君,等啊等郎君呦……”喜房内,新嫁娘扮起花姑娘,竟哼唱起招郎歌自个儿寻开心。
她早已扯下红绸金丝巾,虽然仍是一身艳红,但跷着二郎腿,独自扫着桌上的各式喜果佳肴,甜腻腻的喜酒更是猛灌了好几杯下肚,快活得不得了。
嘿!跟她想的一样,金铺的地、玉铺的阶,这里果然不是普通人家,虽然她莫名其妙的被人抓来拜了堂,但只打算吃饱喝足后就闪人,而且走前……瞄了一眼喜房内的紫丝褥、红罗绣帐、矜贵妆台……这房里值钱的东西可不少,足够她救救急,看来真教她遇上好事,爹知道的话可要赞她机伶了。
她一面往嘴里塞着食物,一面得意的盘算着待会要先从哪里下手。
而且动作得快啊,只要前厅的热闹声一息,说不准新郎就要进洞房了,她可以为了肚子假拜堂,但可不想真失身,再说,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冒牌货,新婚之夜若真被揭穿,不被打死才怪,说不定还诬她杀人……
想起参天松树下……她打了个寒颤。
算了,不干她的事,还是想想待会要打包什么东西闪人要紧。
自己身上这件手工精巧、价值不菲的凤麟嫁裳是一定得带的,就是这件嫁衣让她阴错阳差的进了这值钱洞房……至于梳妆台上的几件新娘首饰也一定得打包,窗棂前的那只小巧檀香玉炉似乎挺值钱,还有墙边的骨董花瓶……太大了……带不走,咦,床头的百年好合玉,大小塞进怀里正适合……
正盘算着,砰的一声门突然开了,她嘴里还塞着油滋滋的鸡腿,看见来人,吓得把鸡腿掉落地上。“你、你你……”
来人眉头一拧,瞪着坐姿像猴子、一脸油嘴的新嫁娘,俊眉再挑,冷漠疏离惯了的脸庞出现讶异的神色,他走错房了吗?
登时两双眼睛互对,一双诧异、一双贼溜,各有心思,最后她大眼珠子一溜,瞪着他身上月牙白的衫子。
衣服不对,这人应该不是今儿个的新郎倌,于是她赶紧抹抹油嘴,堆出甜腻的笑声。“呃……你别误会,我是饿昏了,等新郎……夫君回房,我就会收拾好一切,这儿没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她只当他是府里某个小厮,尴尬的急急赶人。
“你叫我下去?”居然有人敢叫他下去?
“是啊,这儿不需要你,所以你赶快离开!”她火速的说。哪来的冒失小子,可别在这坏事啊!
“不需要我?”洞房里不需要新郎倌?这可有趣了。他没有恼,反而首次觉得事情有些趣味,终于正眼望向她。见她油嘴擦拭干净后脸蛋清秀可人,虽非绝色,但白里透红的好肌肤犹如出水芙蓉,衬得她容貌细腻秀丽,只是她这粗野的行为……实在称不上“秀丽”两字,这人真是他的新娘?
“没错,所以别来闹场!”既然他不是主人,就少来啰唆。
他忍不住拢了拢眉头,声调微厉道:“我闹场?”这丫头简直放肆到极点!他脸色一变,寒气逼人。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的意思是,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烛夜,等的是我家夫君,请你别来闹……凑热闹,我不兴闹洞房这回事。”她干笑,这人到底是谁啊?
“不会有人敢来闹洞房的。”他直直看着她,眸子发着冷光,看得她心虚起来。
“你怎么知道?”
“世子爷,您交代的东西给您送来了。”李文领了一票仆役,抱着被褥绣枕候在门外。
世子爷……
阴森的眸子敛了一点寒气,看了她一眼后才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