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刘侍卫身后好远就停了步,还是低着头,很怯懦自卑的姿态,刘侍卫以为这个农妇肯定生得丑陋,所以才不敢近人。
刘侍卫现在眼睛不够用了:既要看彼岸,还要看身后的农妇,间或再看一眼靠过来的渡船。
船橹吱吱呀呀,在水面上传出好远,终于,小船的摇橹声停了,船夫拿起竹篙撑着船靠近岸边,把船停在了几块木板拼成的码头边。刘侍卫也不问价钱,牵着马往船上走。船夫着急地呃呃发声,乌黑的手指一个劲儿地指着船头的一个木头碗,里面有几个铜板。
看来这船夫是个哑巴!刘侍卫掏出了四个小钱扔在了木头碗里,船夫指指马,又指了指木头碗,伸出手掌正反翻了一下,该是表示各要五个钱。
刘侍卫见河对岸的两个人跑得快没影儿,又怕真丢了他们,烦躁地说:“四文钱还不够?!开船!小心老子揍你!”刘侍卫从小家里不富裕,养成了吝惜小钱的习惯,遇到任何价钱,都要付得稍微少点才心里舒服。
船夫被吓到了,低头拿了竹篙站到了船头。农妇深弯着腰,艰难地上了船,刘侍卫从眼角看她,见她从破篮子里面拿出了两支柴火放在了木碗边,权当船资,就近坐在了靠近船头的船帮上。
刘侍卫又去看船夫,船夫已经转过身,再次机械地用竹篙把船从岸边推开。刘侍卫看到了破糙帽下船夫的一个侧脸——满脸黑灰色,眼睛周围长了些鼓包,挡住了船夫的眼神。刘侍卫更觉得自己有理了——两支柴火才几文钱?你不说她却计较我?
摆渡是把力气活儿,刘侍卫看出这船夫两臂有力,心中有了丝警惕,他不愿离船夫太近,一手放在刀柄上,另一手握了马的缰绳,站在了船的中间,眼睛时不时地看向船夫。
小船离岸,船头指向南岸。船夫扔了竹篙,向刘侍卫走来。刘侍卫浑身紧绷,握紧了刀柄,眼睛盯着船夫,以防他有异动。可船夫低着头从马匹的另一边走过,去了船尾,不久,吱呀的橹声响起,小船驶向河中心。
原来只是去摇橹!刘侍卫松了气,随着船的转向,转身面向南方。他听着船尾的橹声持续不断,知道船夫在摇橹,并没有接近他,更放下了心,专心地用目光追着南边的那影子——还是不要追丢了吧!罗先生说是为了帮着自己,才给了自己这份差事。方先生是太子殿下的大红人,自己如果真在方先生面前办成了这事,也许就能升一级,那样的话,月钱就会多一些,家中日子就不会这么拮据。……
忽然,刘侍卫注意到摇橹声停了,他又握紧了刀柄,回头看船夫,见船夫伸着手,要饭一样抖动,间或还指向船头的木碗方向。刘侍卫知道他想要更多的钱,心头火大,他当然有那几个钱,可他觉得自己京城来的东宫侍卫,怎么能向一个哑巴船夫低头?!刘侍卫将挎刀哗啦抽出三寸,放开了缰绳,蛮横地走向船尾,要威胁一下船夫,让他好好划船!船夫害怕地缩了肩膀,脸看向河水。
刘侍卫一见船夫这个动作就停了脚步——这是在河里,船夫跳水怎么办?不耽误事吗?先给了钱,到岸再收拾他!
刘侍卫冷哼了一声,将刀撞回鞘中,一手掏了钱,回身往船头走。他走到木碗边,往里扔了钱,回头叫道:“又给了你三文!别不知足!”摇橹声马上吱呀响起,看来船夫满意了。刘侍卫鄙夷地撇嘴,决定下船时给船夫一巴掌!他从紧张中轻松下来,回身见身后的农妇一直垂头弯腰坐着,上身几乎贴在了大腿上,就浑不在意地从她面前走过,要回船的中部自己的马匹旁边……
说时迟那时快,农妇一伸手抓住了刘侍卫的两只脚踝,猛地一提,刘侍卫双手在空中一举,身体直接翻入了河中!
刘侍卫落水的一瞬间,觉得冤死了!方先生让他提防可男可女的十七殿下、瘸腿的中年人,可谁会想到出手的是个驼背的农妇!她也没瘸!
刘侍卫在水中挣扎,他双脚被牢牢钳住,怎么也踢不开,只能用双臂扑腾,脚在水面上,根本无法露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