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正抱膝坐在窗前的桌案上,他本就身量小,紫檀木的宽大书案反而衬得他更加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桌上,他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树梨花开得正灿烂。
景丞将膳食放在一旁,从背后将他纳入怀里,问:饿了吗。
苏漾只呆呆地望着枝头的一朵雪白的梨花,并不答话。
景丞道:你若不答,本王即刻便让人把这树砍了。
苏漾连忙回转身,揪着他的衣襟央求:不要,我喜欢它,你别砍
景丞抬起他的下颌,眸中闪着幽光。
饿,还是不饿?
苏漾摇摇头,他最近越来越感受不到饥饿了。
景丞略一沉吟,执起汤匙舀了一勺清粥送到苏漾唇边,命令道:喝。
苏漾乖乖启唇,将汤匙含入口中,缓缓把白粥咽下。
景丞这才有了笑意,继续用汤匙喂他喝粥,这样乖顺可人的小家伙,是他一个人的。
他一边喂粥一边道:今日,你外祖父来府上了。
苏漾抬起眼眸,懵懂地望着他,景丞笑道:本王知道你不记得他,不过他倒是关心你这个亲外孙,心心念念想见你。
苏漾问:那、那我能见他吗?
景丞动作停顿下来,挑眉问:你想见他?
苏漾连连点头,眼眸里仿佛揉碎的星光一般璀璨,我想见他,我还想见娘,见伍嬷嬷,见阿贵,我好久没见过别人了,很闷,随便谁都好
景丞将汤匙放下,用拇指将他唇上的水渍拭去。
可我不答应。他断然拒绝,你谁也不准见,谁也别想见你,你是属于本王的,只属于本王一个人的。
苏漾气得指尖发颤,拼命克制胸腔中涌起的愤怒,他知道自己现在的jīng神状态很不好,却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他将脸埋在景丞的胸口,怕被他捕捉到表qíng的不自然。
他闷声哀求道:夫君,我想我娘了,我想出去,不想关在这里,这里好黑好冷,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景丞摸着他柔顺的发丝,缓声道:乖,你要陪本王一世,总是要适应的。
苏漾却像听不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我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喜欢,我想见我娘,不想关在这里。
到最后隐隐有了哭腔。
景丞微微蹙起眉,声音有了一丝寒意:你不听本王的话?
苏漾知道他要生气了,可他现在着实委屈,若是顺着哄几句他说不定就消停了,偏偏景丞根本就不会哄人,这一呵斥,苏漾竟真的哭了出来。
第25章
苏漾埋在景丞的胸前,一声一声地哽咽抽噎,那细碎的声音就像受了欺负的小shòu,不敢发出声响,只好委屈地自舔伤口。
景丞看向窗外,湛蓝的天飘着几朵浮云,几只huáng鹂停在梨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啼叫。
建州城的chūn天已经到了,可是在漠北,从来是没有chūn天的。
那里只有无休无止的严寒和北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凉大漠,漫天的风沙和尘土低低吟唱着悲壮的诗歌,遍寻不到一抹绿色植株。
久而久之,连人心也渐渐变得荒芜。
他以为自己不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因为繁华的建州城,有一个人在等他归来,等着为他穿上大红喜服,和他扯着红绸一起步入喜堂。
他幻想过很多,关于凯旋之日,他要如何带着赫赫战功迎娶他入门,让他成为整个大铭最为尊贵、最为耀眼的存在。
无论陶子煜多么骄纵蛮横,只要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不让他不再一个人孤孤单单,他愿意为此奉上一切。
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万里河山,只要陶子煜想要,即便以命相搏,他也会双手送到他的面前。
只可惜,如此卑微的愿望,最终也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