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时候的事?」林天宇隔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开了口。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见他低沉的声线。
任惟伊以为他说的是刚刚划到的伤口,便道:「刚才走路下坡的时候,路有点陡,而且地上面的枯叶……」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又宇打断了她:「我说小腿上的疤痕。」
任惟伊默了默,然后说:「为甚么要问?刚才看到的时候还那么嫌弃。」
这就是她一直把疤痕藏起来的原因。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把疤痕藏起来,外出的时候从来没有穿过短裤短裙,校服虽然穿的是短裙,但还好配的是长袜,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有时候想想,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伤疤,还有谁能坦然的乐意的接受她呢?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疤痕,还有谁能毫不介意的注视呢?
所以即使她划破了皮,她都不想让林天宇看见。她觉得能藏一天就是一天。现在的她,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不好都呈现给他看。
然而他坚持要看,及后并非本意的看见了她的伤疤,那像世界所有都停止了的表情和眼神,她就明白了。
他不可能不介意的。他也不可能不嫌弃的。
「不是嫌弃。」他反驳道。他停住了脚步,但依然目视前方,没有转过头来,说:「是心疼,很疼很疼,疼到不能相信的那种。」
脚下的声音停住了,四周的声音都静默了,只有两人站在路中,一动不动。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到她的心坎里去,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从来没有旁人心疼她的,连她自己也不曾,他却说心疼她。
那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她才开口道:「好像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住的还是別的地方,厨房是几个住户一起共用的那种。那会儿我一人放学回家,快要到家门口了,沿着路走回去,有人在厨房外放了一大壺热水。忽然后头有別家的小孩子喊着我的名字,向我追过来,我下意识就要逃,向前跑的时候踢翻了地上的那壺热水,那还冒著热气的水就泼向我的脚。」
听了以后,任惟伊明显的感觉到林天宇的胳臂紧了紧。他继续往下走,抿了抿唇,问:「是不是哭得很厉害?」
「嗯,哭得不能自己啊。」任惟伊回想道,有点虚无地笑了笑。「后面发生甚么已经模糊一片了。我忘了是谁送我去医院的,我也忘了在医院住了多久。我只记得我往下看的时候,腿上皮肉外翻,皮肤好像烂掉一样,又好像被甚么溶掉了一样。」
林天宇一言不发,继续走着。他的脑海里都是她说的画面,一想到她那会儿才六岁,便要经历这些,只要想起她的痛楚还有她的泪水,他的心脏便被紧紧地揪住。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他温柔地道。他很清楚这些过往不是随便便能和旁人说的,当事人要跨过多少心理上再次涌现的恐惧才能一句一句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