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娘没了主意,心下也将对李甲的怨愤转为恨意。
之前李甲虽负了心,但到底出头将她赎了出来,她只念着这一份恩qíng,又想着彼此恩爱已断,不愿过多纠缠,才愿意偿还给对方千金使费,为两人之事做个了结,亦是不愿bī急了李甲引发祸事的意思。哪知那李甲走了,却又来个孙富,这孙富可比李甲难对付。
听着外面门拍的震天响,平安也没法儿静心思考,不由得怒道:这孙富!虽说这巷子里大多住的是学子,现在都去读书了,但家中都有下人,孙富这一闹,岂不是闹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学子们若是恼了
若真有几个人觉得被扰了清静,又嫌她们两个女子不安分招蜂引蝶,只怕会联名上报坊正,要求她们离开。只要想想可能会被láng狈不堪、背负脏水的逐出去,平安就气的发抖。
她到底来了两三年,太清楚古时女子的艰难,名声是十分要紧的。
平安命刘大架梯子,自己跑到厨房,端出一盆半滚的水,爬上梯子迎头就冲底下的人泼了下去。只听哎哟一通惨叫,公子随从都慌忙跑开,整个儿落汤jī一般láng狈不说,那水虽没开,却烫的很,脸上都烫红了,正疼的直跺脚。
活该!平安暗骂,心下畅快,却不等对方抬头查看,立刻下了梯子。
平安十娘也觉得吐出了一口郁气,可又担心孙富不肯吃亏要大闹。
平安冲她狡黠的眨眼,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门外的孙富更是又气又急,一边忍痛擦着满脸的水,一面喊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乃是安徽的盐商,本家姓孙,名孙富,听闻十娘居住在此,在下一直心存仰慕,渴望一见,不敢唐突。
平安见孙富叫嚷这些话,大恨,又端了盆井水迎头泼下去,就是不与对方对话。
哎哟喂!不识好歹!给我等着!孙富又被泼了一身,着实恼了,顿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之心,连忙甩下狠话离去。
孙富láng狈离去的背影正好被归家的柳遇chūn见个正着,一听对方骂骂咧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柳遇chūn与李甲是同乡好友,结伴来京坐监,jiāoqíng着实不浅。原本以为李甲是要携娇妻返家,谁知最后竟得知李甲负心弃了十娘,且拿着十娘筹来的千金独自返乡了。柳遇chūn对此颇不赞同,不免同qíng十娘,却又因着与李甲的关系,愧见十娘之面,只平日里暗中帮衬着。
今见这富家公子不是常人,担心十娘等人无法应对,便遣了书童过去相询。
十娘与平安对柳遇chūn并无恶感,但此事柳遇chūn也无能为力,只能谢过对方心意,再谋他计。
十娘突然问:那孙富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平安随口便道:听说是安微的盐商,那李甲不是说他要去扬州么?大约他们家的盐场就是扬州。这孙富来京城只怕目的不纯,盐商结jiāo的都是权贵,咱们的确惹不起。
十娘却是别有深意看向平安:你说天下有几个姓孙的盐商?
十娘何意?平安茫然,听出十娘话外又音,却不明白。
十娘不由得叹气,伸出手指点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便是我自小在chūn光院,对于外头的事也听说了一些,盐商有好几处,其中安徽的大盐商以吴、huáng、王三家为首,底下又有小八家,这小八家有场商,有运商,其中便有一家姓孙的盐商,想来就是这孙富的本家。见平安还懵懂,十娘只得点破:你竟是糊涂了不成?你不是说你父亲本在扬州管盐运,因为得罪了一家姓孙你的盐商而被构陷下狱的么?难道那孙家不是孙富这个孙家!
平安一怔。
的确,她哪怕早知孙富名字底细,却从没往这方面想。一来先入为主,孙富是原故事中bī迫十娘诱哄李甲的恶人,潜意识里已经被她贴了标签定了型。二来,她到底不是原主程玉娘,哪怕答应了对方为程家昭雪,但计划中现阶段是养家立身,根本没考虑那么长远,以至于仇人送到跟前她都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