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杨国忠的意料之外,安禄山来了,声泪俱下向玄宗哭诉:“臣本胡儿,蒙圣人垂爱至有此位,本来忠心不贰,奈何杨相猜忌,臣死期不远矣!”
玄宗心生愧意,授安禄山御马监之职,使其得掌天下军马。安禄山又以克契丹为由请赏,因有功之人太多,无法一一奏报,玄宗便授予其两千余空白告身,任由安禄山自行封赏。
天宝十二载,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因好酒声色,突发风疾,绝倒良久乃苏,从此返京,称病不朝。
天宝十四载,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于范阳起兵,天下大乱。哥舒翰于危难之际带病奉旨守潼关,关破,大唐中央最后的二十万军队死于此役,哥舒翰被部下裹挟投降,数年后被害身亡。
潼关天险后面,便是繁华无尽的长安城。
迭出昏招的玄宗真的怕了,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便连夜逃亡蜀中,除了拱卫在侧的御林军和贴身宦官外,只带了贵妃和少数几位皇子皇孙,其他嫔妃宫女内官,尽数弃于长安不顾。
继东都洛阳之后,帝都长安即将成为第二个人间地狱。
容襄站在楼顶,远望长安城外滔天烟尘。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节帅宁死也没有做的事情,还是有人做了。
假如节帅还在,想来安禄山还不敢反。
可惜,没有假如。
至少在当时,节帅死得无怨无悔。
他很少真心尊敬一个人,这辈子,大概也只真心尊敬过自家阿爷,王忠嗣是第二个。
大概,也会是最后一个。
他是如此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景,时隔数年,依旧历历在目。
那是个炎热的午后,蝉鸣阵阵,林木幽静,容襄捧着那只小小的锦盒,慢慢走入王宅。
王忠嗣放下手中的笔,问:“到时候了?”
容襄将锦盒轻轻放在案上,跪坐在王忠嗣对面:“嗯,到时候了。”
王忠嗣挪开镇纸,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卷好放在案上,再洗干净手,打开了锦盒。
小小的锦盒中,是一粒金色的丹药。
王忠嗣将丹药拈起,丹药却自动变成了两半。
整整齐齐的两半。
王忠嗣修长有力的手指松开,任由丹药掉回锦盒,默然片刻后,拱了拱手,微笑:“多谢你,有心了。”
容襄侧过身,没有受这一礼,心中却还是生出了几分欣慰。
他做这些原本只是为了萧易,王忠嗣明白不明白,原本并不重要,但既然他懂了,也谢了,总强过自己苦心谋划却不为人所知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