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做完,栾天策额上满头大汗。他年轻力壮,没有感到疲惫,只是身为帝王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坐着时难免不能得法,想到他平时心安理得接受别人服侍,还轻视宫人,却不料他做这些事笨手笨脚,因而微感惭意。
名忧尘闭着眼,好像在强迫自己不要在此时看向栾天策,否则就会失去理智干下错事。
皇帝见他如此倔强与坚硬,心中更加担忧和烦躁,但此时他亦知再留在这里无趣,对已经发生的事也无帮助,只好低声在名忧尘耳旁说了句“朕先走了,你好好歇着”之后便心神不宁地离去了。
栾天策没有理由的感知,名忧尘应该不会立刻对付他,也不会为难太后和其他皇族,但那个人日后一定会报复他,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眼下只是不知名忧尘伤得厉害吗?日后,那个受辱至此的人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打击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
抱着患得患失的心情,栾天策一夜未眠,他时而想着日后如何再想办法从名忧尘手中夺回大权,一面担心掖鸿宫内那个被他伤害的人会不会生病,和衣躺在龙床上胡思乱想,终于挨到上朝。
面对百官、看着左下方空空的座位,皇帝还是忍不住心虚。
“相国抱恙在身,今日无法上朝。”执事太监尖着嗓子奏启之后,栾天策松下一口气。他此刻能确定名忧尘会暂且忍下屈辱,不打算立即报复了。
群臣原以为发动政变失败的皇帝会抓住机会处理今天的朝务,不想栾天策心神恍惚,只说没什么大事便退朝,留下待相国病愈后再行处置。他们深觉奇怪,继而认为皇帝在失事之后,真怕了相国,心中都唏嘘感叹不已。
栾天策让代替林福的内侍叫了退朝,起身匆匆赶向掖鸿宫。行至宫门前微微犹豫,脚步却不停,他挥手不让人通传,像往常那样向宫中走去,神情自若地从宫婢替他掀起的珠帘中穿过,轻轻咳了一声,驱逐盘旋在心中的尴尬。
“相国的身体,可好些了?”
听见这一声,正服侍名忧尘的孤灯连忙收了碗盘,跪下接驾。
名忧尘漠然地看了皇帝一眼,掀起被子就要下榻。
“你坐着,不要动。”栾天策奇怪,以前不对他行君之礼的名忧尘怎会在经历 昨日的事后有所改变,他见名忧尘一动之下眉头轻皱,连忙出声制止。
这短短的一瞬间,皇帝已想明白,他如今不再不顾帝王之尊,故意示弱轻贱自身,名忧尘就算有先皇的特权也不会托大了。
看着名忧尘眉眼不抬,神色淡淡,脸上瞧不见昨日的愤激与恼怒,仅他视为一个陌生路人,栾天策提起的心完全放下,同时也暗暗着恼对方竟与他来这一套!
轻声谢过皇帝,名忧尘果真没有再动。君臣二人各怀心事,静静坐着,都没有说话。孤灯这时送来漱口的水与放在口中能消除药味的特殊树叶片,名忧尘轻声吩咐他把这些东西端下去,换上一杯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