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的大排档从街头摆到街尾,几个男的光着膀子,叉着腿喝酒划拳,有的嘴里戳着根牙签,把腿架在塑料椅子上,有的随地吐痰,垃圾乱丢,有的站起来吃吃喝喝,唾沫星子喷了一桌,也有的拿着啤酒大声嚷嚷,用筷子敲打着碗碟,满脸不耐的催着快点上菜。
小姑娘会三五结伴着坐在一张桌上,她们不喝酒,点一些羊ròu串烤鱿鱼,避着那些喧哗的男人,有说有笑,jiāo流着彼此的那点小事儿。
一家出来的,也不过分引人注目,点多少吃多少,吃完了就去逛上一逛,看热闹,不惹事。
街上川流不息,尘土卷着汽车尾气上跳下窜,小门脸里面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此起彼伏,伙计们忙的脚打后脑勺。
不知不觉的,酒菜香缠着汗臭味,跟其他味儿搅合到了一起,被燥热的夜风一chuī,飘的到处都是。
huáng单蹲在路边,视线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他发现附近的环境很脏,也乱。
在现实世界,huáng单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吃过一次路边餐,也没真正接触过生活在底层的这些人,他接触过后,起初是很排斥的,会难以忍受,慢慢也就适应了。
huáng单的确在成长,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冷漠的人,可以像从过去一样的完全无视,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尝试着去观察,去留心,去为他人着想。
不过,huáng单通过一次次的穿越明白了一件事,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行走,奔跑,爬行,摔倒,一蹶不起,不论是哪一种,只要不犯法,不违背道德跟良心,就都应该被尊重。
触犯了那几样,huáng单也只能不去尊重,不能要求其他人跟自己一样,尊不尊重由不得他,仅此而已,他没资格gān涉,也没立场,因为那是别人选择的生活。
做人,开心最重要。
huáng单现在过的比以前开心,他是知道的。
哪怕他的穿越之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总会经历没经历过的事,面对没面对过的局面跟处境,形势所迫,不得不去了解没了解过的人心,他还是很开心,因为充实。
而且,莫名其妙的穿越,让他享受被爱的同时,也爱着别人,这是现实世界跟任务世界的最大区别。
huáng单把易拉罐放到地上,拍拍赖在他的手臂上,死活不肯飞走的几只大麻蚊子,喝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能贪得无厌。
bào露在外的两条手臂上有很多蚊子包,裤腿下面的一小截脚踝上也有,每个都很大很红,huáng单看着,心里叹息,他的疼痛神经还在的话,会边抓边哭。
孙四庆喝多了,话也很多,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说着自己曾经多么风光,如今多么穷困潦倒,也说物价涨了,这个吃不起,那个吃不起,打算把房子卖了换个地儿,怎么都不能回老家,没面子。
把最后一瓶酒喝完后扔掉酒瓶,孙四庆打了个酒嗝,头靠着电线杆,眼睛闭着,一声一声喘气。
huáng单看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他一个个收了放在垃圾桶旁边。
没两分钟,就有收破烂的拖着蛇皮袋过来,麻利的把一大袋子酒瓶拿走,乐呵呵的说,小伙子,谢谢你。
huáng单指着大排档摊位,那边有很多的。
收破烂的用脏黑的手在垃圾桶里拨拨,没拨到什么,失望的咂了咂嘴,抢的人更多,眼睛看漏了,跑的慢一步,铁定赶不上。
huáng单一愣,收破烂的走了他才回过神来,他把要倒下去的中年人扶住,孙叔叔,回去吗?
孙四庆说不回去,但他人已经抓着电线杆站了起来。
huáng单检查口袋,钥匙跟钱包都在,没丢,他抬脚跟上了孙四庆。
孙四庆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汗湿的灰褂子搭在肩头,他大着舌头,满嘴的酒气,小季你说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是个东西呢?
huáng单看着中年人不稳的背影,四十多岁,老婆跟人跑了,找不到,也不回来,自己一事无成,不挣扎了,生活态度消极,过一天是一天。
孙四庆朝地上啐一口,骂骂咧咧,老子遭难了,一个个的全他妈的跟老子撇清关系,还想着法子耀武扬威,落进下石,妈的,当年老子发达的时候,那些人都他妈求着要给老子当兄弟,孙子都抢着当,恨不得钻老子的裤裆,给老子舔鞋!
huáng单说,你也说是发达的时候。
世态炎凉,道理他懂。
前头的孙四庆身形猛地一顿,他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过去,凶神恶煞,那样子像是被戳中痛脚,要吃人。
huáng单面色淡定,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不担心。
孙四庆眼睛充血,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抓住huáng单胸前的T恤,下一刻就往前栽倒。
huáng单把孙四庆弄回小区,一层一层台阶的拽到三楼,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累的要死,喘着气问,孙叔叔,你的钥匙呢?
孙四庆坐在地上,不省人事。
huáng单扫一眼对门死者老张住的301,想起孙四庆那晚站在门口拍门说的那些话,身上的热气瞬间降下去很多,他后退一步,隔了点距离喊,孙叔叔。
孙四庆还歪着头靠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给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