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面收拾茶盅一面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
有些事情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它都会像决堤的潮水一般淹没人群。无论好事还是坏事,人们口口相传的速度时常让你惊讶。
傍晚的时候,人们就传开了——九坨发狗疯了!
有人赌咒发誓说,他看见九坨像狗一样流着涎水四处乱跑,眼睛发红,见人就咬。其状况跟二奶奶葬礼上那条突然发狂的狗类似。
又有人说,二奶奶的狗回来报仇了,因为有人看见九坨的腿上染了血,似乎就是从那条狗生前咬过的地方流出的。
有人立即附和赞同,因为在九坨家里发现了好多狗的牙齿。
事情越传越离奇,到最后居然串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九坨曾经得罪过二奶奶,二奶奶的狗为了报答主人在葬礼上咬伤了九坨,九坨一气之下将狗打死并吃了,死去的狗不安宁,现在来报复九坨。甚至有人说在九坨发狗疯前听到了激烈的狗吠声。
再后来,又听人说,村里几个年轻汉子已经将九坨抓住捆了起来。可是手指粗的麻绳根本捆不住他。几个人一商量,就用铁链将他套住,像拴狗那样将他困住。
也许是因为爷爷的原因,妈妈听了传言后坐立不安,叫我陪同去看看九坨。
第六章 像黄鼠狼吃活物的人
九坨虽然跟我们是同村,但是由于我们这个村的人口比较多,村就被几座山分成了好几部分。每一个部分都有别称。最大的聚居区叫做“大屋里”,以“大屋里”为参照,正对“大屋里”的部分叫“对门屋里”,我们这部分在它后面,所以叫“后屋里”。九坨他们的部分在侧翼,所以叫“侧屋里”。
从我们“后屋里”走到“侧屋里”,还要穿过几个有别称的小聚居区,加上路不怎么好走,大概耗时二十分钟。
在路上,妈妈告诉我,九坨的命其实很苦。他爸妈都是赌鬼,天天不离牌桌,很少管他。他出生的时候,他爸还在打牌。接生婆找到他爸,问孩子取什么名字。他爸拿出一张牌大喊:“九——坨——”
他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他爸妈不管他生死,他只好自己养活自己。他年纪小的时候没办法靠劳力养活自己,所以经常偷别人家的东西填肚子。村里要是无故少了鸡鸭狗,百分之两百都会去找九坨算账。开始九坨还会害怕,渐渐他就习惯了。失主找上门来,骂他不还口,打他不还手。
习惯形成了就难改。他长大后隔几天不偷点儿东西就手痒痒,但是他从来不偷太贵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