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看着他,意料之外的平静。
沈修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相处,他的童年没有家长的陪伴,连个可以参考的榜样都没有。
沉默了半天,他问:知道我是谁么?
谢舒摇了摇头,又点头。
沈修皱眉:知道还是不知道?
谢舒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过了片刻,突然牵起了唇角:我不认识你,但你一定不是好人。
孩子的笑容纯真而坦率,像夏日正午的艳阳,明亮夺目,光芒之下,所有yīn暗的、扭曲的存在全都无地自容。
沈修闭了闭眼。
他习惯了身处黑暗,面对纯白如纸的孩子,只觉得那笑容太刺眼。
像她妈妈一样,只要对着他,笑起来都带着几分讽刺。
他沉下声音:你什么也不知道。
谢舒挑眉,轻哼了声:我知道的可多着呢。我没见过你,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你来找我gān什么。
沈修心底一阵寒意,隐隐又夹杂着冰针戳刺的疼痛。
他感到难过。
这是他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虽然他只见过她几次,但是对她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在他憧憬和计划的将来,在他梦寐以求的家里,他,苏兰,还有这个孩子,会好好的在一起相处。
可是谢舒一字一句之间都带着冷漠。
沈修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她:你妈妈都对你说了什么?
妈妈什么也没说。谢舒天真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奇怪他为什么会得到这个结论,安静了好半天,突然又笑了,边笑边少年老成地摇头:你看,你才是对我一点也不了解的人沈修先生。
沈修眸色深沉。
谢舒掰着小手指头,说:我三岁认字,五岁背诵唐诗宋词,六岁能看报纸读新闻,很多人都说我是小天才。放下手,看向他,本应充满稚气的眼里,居然流露出一丝恨意:舅舅要结婚了,上个月,妈妈回老家整理东西,我非要跟去,妈妈和方阿姨在外面忙,我很无聊,东看看,西逛逛,在妈妈以前的房里,找到了一本日记。
沈修呼吸缓了一拍。
谢舒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抿了抿唇,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其实那本日记里的东西也没意思,不过就是她恋爱了,她很高兴,那个男人骗了她,她很难过,外公死了,她很自责,她说死的应该是她自己,然后她抬起头,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她怀孕了。
沈修的心口猛遭重击,突然而来的剧痛几乎无法承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谢舒一点也不在乎他扭曲的神qíng,苍白的容色,耸耸小肩膀:接下来就没有了。日记的最后只有一行字,他要杀了我的孩子。顿了顿,抬眸看他,依旧是天真孩子气的声音:你告诉我,那个孩子是谁呀?
一字一句,就像利剑刀刃。
有一种恶毒叫作孩子的童言无忌。
不加掩饰,所以更为诛心。
沈修脚下一晃,神经绷紧了,太阳xué突突的跳。
他摸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仓促地咽了下去。
喂。谢舒叫他,拉下脸。你该走了。记住,我叫谢舒,谢沉楼的谢。
沈修平静下来,放好了瓶子,几步走了过去。
谢舒紧张起来,连连后退:你要gān什么你放我下来!许老师,许老师!
沈修把孩子抱起来,任她的小拳头落在他的肩上背上,面无表qíng地往外走去。
许老师从教室里追了出来,大声叫:先生,请你停下来,不要
沈修回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是她的父亲,接她走,天经地义。
许老师喘了一口气,焦急的说:你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就算想带谢舒走,也应该先通知她的父母。
沈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提醒了我。他拿出手机,一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按了一个号码。
记在心上刻在脑海里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苏兰。他的语调轻柔到了极致,一字一字,轻轻说:你该回家看看了我和孩子都在家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