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雍竖起眼睛:“你办得好,公子怎么不叫你去?”
卫文也忍不住道:“两位有什么话不如去公子面前说个清楚,或者能早日遣你们回国,也省得老夫耳边不清静。”
“说清楚什么?”一个清朗含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武、程两人听了立刻闭嘴。
江原悠闲地踱进房来,一桌人马上起身见礼。
江原笑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说着坐在一旁的凳上,颇有风度地理了理衣摆。他今日穿得与平时都不同,一身蓝色祥云纹的绢衣,还在腰间系了香囊,虽然仍是随从打扮,却显得富贵许多,可以看做有几个臭钱的下人了。
有江原在一边看着,众人哪还有心思继续吃,忙命沏上茶来。只有我抱着饭碗没放,怕他怎的?
边吃边环顾一桌人,问道:“不知大家今日想去何处游览?子悦好在心中有所准备。”所有人都看向江原。
江原看着我,笑眯眯道:“随意吧,不过我倒颇想去太子府中一游。”
“噼、啪!”我的筷子终于也发出清脆的响声:“太、太子府?”
第14章 风雨如晦
我强作镇定拾起筷子,笑道:“燕公子,您这是跟小人说笑呢?”桌上其他人也在面面相觑,显然也很意外。
江原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你说呢?”
我嘿嘿傻笑两声:“燕公子真有趣,太子府岂是一般人能进的,小人不用想也知道您自然是说笑了。”
江原别有用心地笑:“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去的。”
我心里“突”地一跳,继续抱着碗埋头扒饭。
武佑绪在一边小声提醒我:“人家都不吃了你还吃,不显得心虚么。”这话一听,我立刻就有摔碗的冲动,总算忍住没发作,怨毒地看了武佑绪一眼,从容地吃完。
江原道:“你不去易容么?”
我顺势起身:“小人回来再听燕公子吩咐。”
心事重重去找凭潮易了容,小心翼翼跟在这群北魏人身后,尽心尽力侍候。看着几个平日道貌岸然的人变得眉花眼笑,直奔最繁华的秦淮大街,全然不提什么太子府,我第一次有被戏弄的感觉。
“既然来到江南,青楼画舫不可不游。凌悦,你可知道哪家最为出名?”江原一本正经地问,面色严肃得就像在谈论国家大事。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怪不得卫老头没跟来,估计就算来了他老人家那身子骨也受不了。江原这个伪君子,摆出一副死板样,心里想的还不是一样的花花勾当。
我道:“秦淮歌伎才貌俱佳,若论样貌姿色,当数烟雨楼最负盛名;若论笙歌艳舞,自然是凝波舫拔得头筹。只不知燕公子偏好哪一种?”
荀简笑道:“凝波舫,倒不如凌波舫来得潇洒灵透。”
我冷着脸道:“原来确实叫凌波舫,因为犯了南越凌王的名讳才改了名,不过听说改名之后名气倒是更大了些。”
程雍讽刺道:“可见这人心胸狭窄,管得也太宽了些。难道他封了越凌王,全天下带凌字的都要改名?说不定这画舫便是越凌王开的,因此才如此心虚。”又不怀好意地问我,“凌公子,你什么时候也改改你的姓?”
真是一派胡言,我管着用兵还管不过来呢,有空理这些?平白受冤,到底意气难平,我咬牙笑道:“也许有人盼着我改,可我就要犯越凌王的忌讳,偏偏不改。听程护卫意思,若换作是你,怕是早吓得改了吧?”
程雍“哼”一声:“未必!”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想必是气得。
十里秦淮,锦绣江南,建康最负盛名的酒楼茶馆全都集聚于此,水中烟波如雾,画舫穿梭,岸边垂柳拂风,飞檐雕栋,耳中不时传来飘渺丝竹之声,委实让人流连忘返。
我沿着河岸向前一指,回头道:“诸位,前面便是文德桥。每年十一月十五,立在桥中央俯视河水,能看到水中左右各映半边月亮,是为天下奇景。”
武佑绪好奇道:“当真?”
我笑道:“自然是真的。”
武佑绪摇头叹息:“现在才是初夏,不能观赏这奇景了。”
荀简不紧不慢晃着扇子,微笑道:“虽然不能看这天下奇观,却不妨站在桥上饱览秦淮风景,”说着转头问江原,“公子以为如何?”
江原望着文德桥方向点点头,唇角一弯:“甚好。”
这日天色有些暗淡,站在文德桥上,一阵西风吹起,漫下阵阵迷雾,举目千帆翩舞,彩绸轻扬,楼船上有女子柔美歌声,和着古琴铮然。一行人凭栏眺望,神色间都不由有些迷醉。
江原立在桥中央,蓝色衣衫随风起舞,比别人看的都要入神。过了一阵,忽向我道:“五六年前,我与越凌王在江陵一战,入夜时尝听他弹奏琴曲,想来倒是有些雅趣。你们江南历来多出风流才俊之士,不知凌悦可会弹奏?”
我一愣,道:“一窍不通。”
江原不无遗憾道:“可惜了。”
我狐疑起来:“此话怎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