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出现的一瞬我明白过来,这整件事都是布好的棋局,一步步引我入内。今天鸩杀刘禄,让我明知有诈又不得不出面,做得何其成功!刘禄死了,我则在当场,事先收买好的侍从及时出现指责我是凶手,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要不是宋师承出现,谁知道我会不会真的走不出川庆宫?
宋师承沉思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由臣亲自送殿下回府,再向皇上禀报。”说着留了十几人守在宫内,自己带了大队人马护送我。
哪知走到川庆宫门口时,又见一队人马远远奔来,为首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人在我面前下了马:“二殿下原来在这里,皇上令小臣传下谕令,请二殿下速速进宫。”
我静静道:“赵彦领旨,请公公先行一步,待小王回府换了朝服,自去觐见父皇。”
那宦官道:“皇上特地吩咐小臣亲随殿下回宫,二殿下不必更换朝服,随我进宫便是。”又向宋师承道,“原来宋大人也在,皇上口谕,请宋大人派人好生看护川庆宫,别让闲杂人出入,如有异动可以进宫禀报。”
我与宋师承对望一眼,均想皇上知道得何其迅速!
我道:“小王仓促出行,唯恐家人担忧。既然公公执意相随,便请公公陪小王回府交代几句。”
那宦官将手一伸,竟亮出一道金牌,客气道:“还请二殿下不要为难小臣。”
任凭多大的事,怎么就到了用金牌的地步。宋师承显然也感到事有不对,向那宦官道:“方才有人暗袭殿下,臣请与殿下同去,一则保护殿下安全,二则向皇上禀报川庆公的情况。”
那宦官看他一眼道:“小臣也带了不少人马,自信可以保护殿下,宋大人明日早朝可以自己进宫禀报。”
我笑着道:“既然父皇唤得匆忙,小王只好这般去了。”
说着向宋师承拱手道别,宋师承忙过来还礼,我伸手扶住,用不易察觉的耳语道:“还望宋大人及时进宫襄助。”宋师承垂眼表示答应,我又向严安道:“你回府去,就说我领旨进宫了,若不能及时回去,也不要记挂。”
严安连忙答应,一面用忧心的目光看着我。
我跨上马,一路猜测着父皇用意,随禁军进了宫。
我被引至太极殿侧的东堂,一进殿门便看到父皇端坐在正中龙椅上,母后居然也旁边,她右手上挂了一串佛珠,恬淡一如往常,望着我的眼神中似乎含着温柔的笑意。母后下首是银贵妃、楚贵妃和徐美人,太子妃刘敏也意料之外地站在银贵妃身后。
我上前跪倒:“儿臣拜见父皇、母后、诸位娘娘,见过皇嫂。”听到父皇说声“起来吧”,我立刻站起身。刘敏端详我片刻,含笑向我福了一福。
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母后身上。那日听了刘敏的话,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求证,此刻见到母后,我却情不自禁地努力寻找自己和母后的相似之处。
哪知看了半天,找到的尽是不同之处。母后眉眼秀丽,可是不像我的这般细长,鼻子小巧柔美,也不像我的一般挺拔,我越看越觉得难受,正想再仔细寻找,却听到父皇在唤我。
我回神笑道:“今日怎么这样齐全,不知道找儿臣来有何教诲?”顺便看了看父皇的脸,也是有些失望。父皇额角宽阔,双眉粗重,全不似我,难道我的样貌都传承于生母?。
父皇不满道:“你只顾盯着朕看,倒不仔细听朕说话,乱想些什么?”
我忙低头道:“多日不见父皇,儿臣心里想念,不由多看了几眼,父皇莫怪。”
父皇没再说话,倒是银贵妃笑盈盈地看着我道:“二殿下,日前皇上赐你的宫女可还用得顺手?”
我笑道:“自然好得很,听说有几个还是银妃娘娘亲手调教,想娘娘应比彦儿更加了解。可惜彦儿自己福分不够,只留了三个听茶倒水的丫头。听说皇兄平日用得多,常常四处求美,彦儿便把其余的送了过去。”
银贵妃神色愤怒,可是不好发作。徐美人不明就里,向父皇笑道:“这孩子懂事,倒知道礼让兄长,比我们葑儿强得多了。”徐美人是三弟赵葑和四妹赵萸的生母,为人十分讨人喜欢。
果然父皇面色缓和许多,向我道:“你与仪真公主婚期在即,迎娶公主的事项已交给礼部和鸿胪寺操办,你府里也该装点装点了。今日请你母后和诸位娘娘过来,也是让她们替你操操心,有什么想不到的也好及早补齐。”
我忙道了谢,又道:“回父皇,迎亲的事儿臣交给府里人去操办就好了。倒是北赵那边必然有些波动,不知是怎样安抚的?儿臣听说前些日子居然对北赵商船恢复了盘查,北赵国主陈熠少不了有些意见。”
父皇淡淡道:“这个会交给你皇兄处理,你就省省心罢。”
我只得低头称“是”。
只听父皇又道:“何常侍说在川庆宫里找到你,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犹豫了一下道:“儿臣……去找川庆公谈论琴技,不料……”
父皇见到我神色,不悦道:“那是朕的旨意,你觉得不妥么。”
我瞧出父皇已知道我去的目的,忙道:“儿臣不敢,只是事已至此,还须想好善后事宜……”
母后在一旁打断道:“今日只为谈论彦儿的婚事,你们父子又谈这些做什么?”向我招招手,柔声道:“彦儿,到母后这边坐着。”我心里一阵温暖,马上依言走过去,父皇见状没再说什么。我见父皇不想听我意见,自然也不再自找没趣。
几个女人一台戏,几位娘娘开始七嘴八舌议论我的迎婚问题,冲淡了方才的僵冷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