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英目眦欲裂:“于景庭!你投敌卖,居然还敢出现!皇上登基之时,还特别奖赏了江陵于氏,哪料到你如此不知廉耻!”
于景庭悠悠颔首道:“我追随殿下投敌了,迟大人很舍不得么?放心,当初私下送给迟大人享用珠宝银钱,我不会追讨。”
迟英又羞又怒,宋然冷冷道:“迟副帅何不领兵回营,准备与越军交战?”迟英不敢违逆,灰溜溜地拨马回营。
于景庭却面色郑重地转向宋然道:“宋将军,你擅长谍报,箭法了得,奇谋战术无不通晓,可是你少了一样东西,于是所有才能都失去意义。这样东西也许还能找到,不找话就再也回不来了,望你三思。”他拱拱手,又转头问我,“殿下骑马还是乘船?”
我笑笑,下马在燕骝耳边叮嘱几句,纵身跳到于景庭船上,临走对宋然道:“我要将这名士兵全尸带回去安葬,希望宋大哥能够归还。”
宋然挥手命护卫回营去取,自己却立在岸边不动,仿佛在思索于景庭话,又仿佛已经将自己彻底冰封。我背转身,不再看他。
三天后,长沙城及周围地带从下半夜起弥漫在大雾之中,很多将领都认为这是安排突袭最佳时机,半夜里爬起来跑到我帐外,神色炯炯地等候差遣。北赵战场上,宋然一箭射杀陈熠,已经成为继越凌王后最有实力和战绩将领,有他亲自坐镇,长沙之战艰难不想可知。将领们表现得如此斗志高昂,真令我颇觉意外,探头把于景庭叫进帐中,过了一会才将裴潜等人也叫进来,甩给他们一人一道令牌。
“徐卫、武佑绪,各率一万人连夜前去攻城,在城外遇到越军不要太激动,多找些鼓手击鼓壮大声势,少下死战令,形势不利便撤退,万不可令军队伤亡太大,我们不着急攻下长沙。”等他们出账后转向裴潜,“裴潜立刻渡江回营,点五千人袭击对岸越军营地,让程雍带三万人在后方接应!”裴潜接过两道令牌,刚要走,我又揽住他肩膀耳语,“记住,诈败、合围,片甲不留!”
裴潜身体自然地向上挺了几分,目中射出光彩:“末将领命!”
魏军与越军都是跨越湘江驻扎军队,战场便自然沿江隔为两半。越军主力除进驻长沙城中外,还在城东北与西北方向有大批驻军,与长沙各成犄角之势,一旦一方遭袭,可以迅速支援。相较起来,只有湘江西岸依托山丘地势驻扎越军兵力略微薄弱,选取此处作为突破处,是眼下唯一办法。
诸将走后,只剩下燕七有所期待地望向我:“殿下,末将……”我示意他坐到桌边等一等,他便不好意思再问。
于景庭对着沙盘中划出地形拼命观察:“殿下安排虽然恰当,我却看不到出奇之处。宋然不是庸才,我们突袭,越军也应有所准备,若出兵不能达到目,不是浪费了好天气?”
我微微一笑:“你说对。可是宋然与我共同作战多年,对彼此用兵喜好太了解了,如果没有把握取胜,那便让两军平庸无奇地相遇罢,我猜裴潜程雍那边至少还能讨些便宜回来。”
于景庭担忧地抬头:“可是敌军优势远大于我们,更兼以逸待劳,而我军长途跋涉,后继乏力,殿下不担心久攻不下会令军队士气受损?我看宋然不会顾及与殿下情分,一旦军队露出疲态,只怕他……”
我不说话,只顾低头擦剑,片刻才道:“宋然观察力敏锐,个人意志也很强,不会轻易受假象迷惑。此外他还擅长搜集谍报,很多时候都能从对方行动领略全盘作战意图。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一个看上去十分简单,毫无智谋可言,但又成效明显进攻方式?”
于景庭眉毛皱了皱,又盯着沙盘看了良久,起身认真道:“我找找书里怎么说。”
燕七坐在桌边不动,也在绞尽脑汁思索。我把剑收入剑鞘,走出帐外,却见黑夜里四处茫茫,附近军帐都如没入海中小岛一样模糊不清,于是喝令齐贵,命他传令各营加强戒备。齐贵又叫来十几名箕豹军与他一同前往各处,他们身影很快隐没,只见到擎着火把在游走,倒好像那次入川在江上见到磷火。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迅速返回帐中:“于兄!”
于景庭抱着书摆手:“殿下稍等,我在看……”
“看什么?”
“殿下要简单又成效显着,一般说来只有借助水攻或火攻……”
“于兄,”我有些惊喜,不由笑起来,“水攻、火攻!”
于景庭抬头,表情还像沉迷在书里:“殿下是说可行?”
“当然可行!”我替他扔掉手里书,拉住他,将他拖到地图前,“浏水绕城而过注入湘江,城东面绵延数座山丘,由此长沙地势较周围低矮。如今适逢雨季,我军只要在浏水上游另筑堤坝,屯留江水,然后决堤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