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轻不可闻得喟叹了一声,起身披了件莲蓬衣,虚掩了门往山中走去。山间比屋内要冷上许多,他拢紧了身上的莲蓬衣,想了想又把风帽也给戴上了。山风向来凛冽得很,今日好像更狠一些,他将自己的颈脖埋在了衣沿的兔毛中,走了几步路又将双手叠在一起,蒙在唇畔呵了口白气。
白气从他掌心跃起,有些润湿了他的眼睫。他支着耳朵听着山间的动静,发现打斗声好似就此停止,耳畔只有窃窃笑着的山风。
他笔直的身躯宛如林中挺拔的雪松。雪松顶揽了一些雪花,在山风的嬉闹间雪花簌簌地落在了他的帽檐与莲蓬衣上,甚至有些落进了他的手掌中。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又呵了一口气,然后雪花就融化在了他掌心。
有些痒。
他停驻了片刻,片刻之后他坚定地沿着前方走去。
前方的路与往常一样曲折,路貌与往常并无两样,不一样的大概是满山的绿色染了与它最为冲突的红色。他低着头,感觉到这血色有些刺眼,于是用脚尖踢翻了沾染着血渍的枯叶,企图将这血色翻覆过去,但叶背翻过时血色在叶面映透成了赭石色。
他无声地看了一小会儿,最终用脚将这一片枯叶踩在了脚下。
再前头是山崖,崖口果真有人——那人昏睡在崖边,半个身子悬在了崖外,他手中紧紧握着刀柄,刀身几乎全然入土,只余了一指宽在外头。假若有人掰开他的手,他必定会摔下崖去,崖不算太矮,摔下去多半活不下去。
少年应当是跳下了崖瞒过了对方,然后借着这把刀爬了上来,最终昏在了崖口。
这人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握刀的手已经变得青白色,不只是手,他的整个身体都失了热度——他脸上戴着半面面具,面具遮挡住了他的额头与左眼,他的右眼是闭着的——迟晚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个少年的样子。
少年身上有薄薄的一层雪。
但在下一刻,他忽然掰开了少年紧紧握着细刀的手。
少年昏死了过去,他手握得极紧,迟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少年的手彻底掰了开来。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推了一把少年,由着他跌下了山崖。
然后他顺势坐在了崖边,他拔出了少年的刀。
刀上还有着血迹,不知道是少年的还是谁的,他垂着眼看着下方的山崖,忽而把手中的细刀也一并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