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手上用力却是无意识的。
他松开手,慢慢地站起,站在原地,怔怔地发呆。
“赵钧那样的人,怎么可以这般容易就死去!”
本来赵钧兵败身亡,苏宇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此时的苏宇心乱如麻,心底竟是难抑的悲怆。
他还没有好好报复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快、这样容易就死去!
小镇内几个守兵,注意到了那呆呆地站在那里的白衣少年。大声呼喝着,抽出了刀,就要追赶过来。
还有一弓箭手,索性挽开大弓,射出长箭。
长箭带着疾风,很快就扑到了对方的面门。
苏宇一伸手,两根手指,竟然把射至的长箭挟住。
他没有抬头,一甩手,长箭反向射出。
跑在最前的一个挥大刀的守兵登时中箭,扑倒在地。
后面几个守兵全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个看似瘦弱的美少年,惊骇莫名。
苏宇根本没有回头看对方,一转身,向外奔去。
骑上雪花骢,顺着方才那小兵手指的方向,果然找到那处悬崖。
勒马止步,苏宇飞身下马,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下面滚滚怒江,只呆呆地看着,一言不发。
终于,他转身,骑上马,找到路径,纵马向山崖下奔去。
苏宇打定主意,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要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五十二章 野性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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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荒野,赵钧自从醒来,就一直局限于小片区域,竟没有走出荒野的打算。
一昼一夜气温相差极大,白天气温仿佛如初夏,到了晚上就寒冷如严冬。赵钧从死狼身上硬扒下那块狼皮,再找几根藤条,穿过血淋淋的狼皮,勉强遮体御寒。
身上的各种伤口开始流脓溃烂,好在赵钧颇懂一些药理,在野糙丛中仔细搜寻,倒也找到一些难得的糙药,放在口中嚼得烂了,涂抹于伤口处。
狼肉极是腥膻,且又老又韧,难以下咽。此处极为荒僻,野物极少,只是蓝天白云间偶尔掠过一两只苍鹰。只有白天跳入江水中,摸出几尾鲜鱼,再生火烤熟。加上糙丛中捡拾的少许浆果,也可勉强果腹。只是找不到一粒盐,连日淡食,渐渐的有些气力不支。
除了打鱼找糙药,大部分时间里,赵钧就孤零零地坐着,双手抱头,把脸埋在膝盖中。
半生戎马,对他来说,几乎没有战败的概念。岂料第一次战败,居然如此一败涂地。
手下十万大衡子弟就这样葬身他乡。就算他赵钧侥幸逃得性命,又如何有面目走出这片荒野,去面对大衡的上上下下君臣百姓?
大难不死,醒来后自然是一心求生。可问题是,活下来又如何?
走出这片荒野,在天下人眼中,他赵钧只能算作送葬了十万将士的战败将军。
熊熊烈火中挣扎号叫的千万身躯,以及敌军兵刃下血肉迸飞后的惨叫。成为赵钧挥之不去的噩梦,白天是,晚上也是。
现在的赵钧,必定是大衡眼中的罪人,月兹口中的笑柄。
赵钧于是不再想着走出荒野……
没过几天,被烧没了的须发又长出不少,只是蓬头垢面,披着一块粗糙带血的狼皮,加上身上那许多的伤疤,此时的赵钧,已经是面目难辩,看上去就一茹毛饮血的原始野人。
打鱼、烧火、找糙药。每天做的只是这几件事情,不过是在心底求生欲望下支配的机械动作,生活像原始人一样简单,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苏宇骑着雪花骢,顺着江流,在荒野中放慢速度寻找了两日。
越往下走越是荒凉。偶尔眼前会掠过一些受惊的鸟兽,至于人迹,则是影踪不见。
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就这样在没有结果的搜寻中过去了。第二个夜晚很快来临。
黄昏的余晖终于消失,暮色阴沉,黑暗像一头巨兽把整个荒野笼罩。江流湍急,没有因黑暗的来临而减缓步伐。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惟见一片白色,孤独地行走着一人一马。
搜寻了两天,没怎么合眼,眼皮开始沉重。苏宇放眼望去,开始寻找可以休憩的所在。
他突然勒住了马,定定地看着前方地上一物。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个人形。
苏宇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慌。他翻身下马,慢慢地走过去,蹲下,只见一个身材格外高大魁梧的男性躯体脸朝下倒趴着。
看不到面目,但分明嗅得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他慢慢地伸出手,终于,一用力,将这个男人的尸体翻了个个儿。
惨淡的月光下,苏宇终于松口气。
那个男人嘴大张,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部表情狰狞痛苦,高鼻深目,一张月兹国人的脸,分明不是赵钧!
尸体翻转过来,血腥与腐烂的气味愈加浓烈。
这个男人的肚腹,赫然一个大洞,里面的肠子什么的都被掏空吃净了。
他应该刚死不久。血刚刚凝结,还没来得及腐烂,只是那个血肉的“空洞”中,兀自爬进爬出着许多虫蚁。
苏宇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就会当场呕吐。他站起来,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这个月兹国士兵装束的男人应该是遇到什么野兽,才死得这般惨。
向前奔行了又一会儿,雪花骢突然自行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