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了一圈,她觉得风间并不打算让她认祖归宗。
“你是被风间舍弃的、无用的后代,”对方一字一句,语气平稳得如同宣判,“因此不用在意你的身份,你所做的一切,都与风间家没有任何关系。”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轻蔑的表情显而易见。
瞳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反正已经背负着“村上”这个姓氏活了这么多年,她不介意再多背负一段时间。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么我真正的名字呢?”
“秩,石田秩。”
心中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曾经苦苦寻找的事物就这样摆在眼前,她觉得有点想哭。
哭过很多次,为了友人,为了故人,为了恋人,为了陌生人,可偏偏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哭。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是没有资格为自己哭泣的。
这一次,终于可以以“石田秩”的身份,痛痛快快、堂堂正正地哭一场了。
她走到冲田身边,不待对方反应,便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双手狠狠地圈着青年的腰背,先是啜泣,最后大哭出声。仿佛在哀悼自己失去了什么,又仿佛在庆祝自己得到了什么。
青年愣了一下,最终只是抬手,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后颈。
“我很开心……”少年的声音带了浓重的哭腔,“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原来还有人记得我……”
她一直觉得,若不是不记得,父母一定会来寻找她。
冲田垂下眼睛,“别说傻话,怎么可能没有人记得你呢?”
“我真的很害怕,那个时候我一直哭一直哭,可是父亲和母亲都没有来找我,然后我就在想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不会了,已经没事了。”
坚强也好,乖张也罢,真正的她不过是一个敏感自卑又过度早熟的孩子,她也需要认可和关心,需要有一个人对她说,我还记得你,我不会抛下你。
哭声渐渐平息。
瞳从冲田怀里抬起脸,擦了擦眼角尚且温热的液体。
拭去泪水之后,她依旧是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村上瞳。
石田秩已经是过去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村上瞳,”少年站起身,宣誓一般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写作石田秩,读作村上瞳。”
风间已经离开了。千鹤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也追了上去。
少年看了倒在地上的薰一眼,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她轻轻道,“葬起来吧,薰少爷……他,不应该曝尸荒野。”多年来的习惯让她无法完全剥离“村上家遗孤”的身份,看着自己的“主公”就这么倒在荒郊野外,她心里总压了点什么,不太舒服。
近藤点点头。
二人合力,一直到天黑才把那黑色斗篷的少年葬起来。
白色的樱花瓣落在那小小的坟包上,有些苍凉,又有些讽刺。
这便是我们的终途啊。瞳轻轻笑起来。无论如何挣扎,鬼族也只有毁灭这一条路,因为人心远比任何力量都要险恶都要强大。在人心的面前,鬼神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鬼的骄傲?
说到底,我们也只能守着那所谓的骄傲,慢慢被人遗忘,最终死去。
少年突然拔出浪雪,“千鹤小姐,小通连借我用一下。”
“唉?”虽然不解,但少女还是将自己的小太刀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