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莹看着陡然变得宽阔的院子,想起一开始住进这个家的时候。
分明到了夏日的尾声,天气也不见转凉,整个院子都是泥土和杂草被炙烤的味道。
宋婉莹蹲在被建筑物的阴影笼罩着的角落,忽然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喂,不热么?”
她猛地起身,眼前有些眩晕,两道身影晃来晃去最终合在了一起,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
男孩又朝她“喂”了一声。
宋婉莹低头说:“我不叫喂。”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说完笑了笑,棕褐色的眸眼亮晶晶的“我叫姜晓诚。”
宋婉莹立即明白过来,他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她扬手将手里的杂草扔到他身上,转身小跑进了客厅。
不知怎么,初见的情景一直深深记在宋婉莹脑海里,尽管他稚嫩的脸庞已非常模糊。
对姜华的排斥和恨意,宋婉莹只有也只能发泄在姜晓诚身上。九岁的孩子能坏到什么地步,丢掉别人宝贝的卡牌、剪短悠悠球的线、偷走四驱车的马达。宋婉莹那个时候就明白毁坏别人心爱之物的力量了。
每每做完这些事,她都感到心虚和歉疚,可是一从医院回来后,她的心又变得坚硬无比,宛若被小恶魔占据。
放学回家看见姜晓诚的耳朵贴在姜华的肚子上,宋婉莹下狠心丢掉了他那双新的、他爱得不得了的耐克的运动鞋。鞋子是宋春江买的,那个给她买条裙子也要犹豫很久的爸爸听了姜华一句话就买下了,他们“姐弟”一人一双。
宋婉莹不想有这个弟弟,也不想要这双“搭便车”来的鞋。
第二天早上,姜晓诚把鞋柜找了个遍,姜华挺着大肚子慌里慌张地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赶紧拿出一双旧鞋子穿上。走出大门,宋婉莹松了口气,一抬头就对上了姜晓诚漠然的眼睛。
“做坏事会被惩罚的。”他说。
宋婉莹呆了半秒,笑了笑,是那种小孩独有的恶意又乖张的笑。
那天下午,课上到一半,宋婉莹就被老师叫出去了,姨妈在校门口抱住她就哭了。
从重症病房到墓碑前,她没掉一滴眼泪,被妈妈那边的亲戚骂“冷情冷心”。
宋婉莹回到宋家吃晚饭,姜华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她拂了碗筷就跑回房间。
泪水终于决堤。
这一定是惩罚她做了坏事。
抹掉眼泪后,她趴在地板上,把藏在床底下的盒子拖了出来,里面全是姜晓诚那些“不翼而飞”的东西,大大小小近十样。
微暗的光从窗户照进房间,投到书柜旁空白的墙上,拉出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
“对不起。”这几个字从她的嗓子眼里挤出来。
姜晓诚抱着盒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原谅你了。”
那之后两人从不说话变成了争抢吵闹的关系,按姜华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像两姐弟了”。
理所当然的,两人被安排进了同一个初中。
第一次期中考试,一向第一的宋婉莹拿了第二,她在老师办公室看到名单,姜晓诚三个字赫然排在她的名字之上。她不甘心。姜晓诚来问她英语习题也好似炫耀一般,她发脾气说出了“你什么都要和我抢”的话。之后更加努力做功课,之后的年级考试,她都稳稳拿到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