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试试,还愿意吗?”
但数十载的人世游荡,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总是将意外安排得如此措手不及。
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这一问,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平白无奇的醉酒深夜里。
但是此时,他没办法让自己抬起头去看陆惟名的神情,从孤独自持的少年,到现在桀骜清冷的青年,他问这句话,已经压上自己所有的自尊,那是他走过近三十年的清寒人生中,最后的筹码。
不过都无所谓了。
话已出口,他便主动将审判锤交到了对方手中,无论陆惟名说什么,做什么决定,他都接着。
都受着。
可陆惟名沉默许久后,却沉声道:“沙鸥,你抬头,看着我。”
像无形的利爪霎时攥紧了心脏,沙鸥艰难地重重喘了一口气,用力摇了下头。
陆惟名悉知他此刻所有的心理波动,却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抬头,看着我。”
沙鸥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终于慢慢抬起头来。
和想象中的一样——
酒入喉,虽然没能让他红了脸,但这句话出口时,却让沙鸥蓦地红了眼。
陆惟名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问:“试试?”
沙鸥一动不动,甚至没办法点头回应,只听陆惟名又问:“试什么呢?让我身先士卒,试试你究竟是直是弯吗——沙鸥,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呢?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蠢到在你这里,连续摔倒两次?”
一瞬间,沙鸥手脚冰凉,那冰冷的温度顺着四肢百骸慢慢爬上脊背,挤进胸腔,原本还尚存一丝期待的心脏,霎时冰冻麻木。
沙鸥近乎机械地开口,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你不信我。”
陆惟名眼中的凄厉和痛楚作不了假:“我怎么信你?十年前,你连表白的机会都没给我,直接告诉我,你不弯,可十年以后,你却问我,还要不要试试?”
曾经,少年情钟怦然而动,他也曾美梦暗涌,可最后,却于命中落空。
陆惟名苦笑一声:“你说,我该怎么信你?”
“信你现在是真心的?经过十年时间,说弯就弯了?弯了之后觉得我这个旧识还算不错,所以想再续前缘吗?”
旧识,前缘,多么讽刺的字眼。
沙鸥却反驳争辩不出一个字来。
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表昭示着时间的分秒流逝,可能是房间里□□静,原本平时根本听不到的秒针转动的声音,都在此时清晰得毫发毕现。
陆惟名慢慢覆上始终攥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一根根,将沙鸥扣紧的手指掰开,抽出自己的手腕,揉了揉腕上深红色的指痕,说:“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真心,在十年前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