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能特别惆怅地看着李隅看着窗外的侧脸。一路上,李隅所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托腮,往窗外看,虽然嘴上老是嘴硬说“我还好”,但其实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表达着巨大的不适。
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李隅帮了他这么多,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他解释一下,不过说不定其实李隅并不想听这些东西。
“你忽然变哑巴了么?盯着我这么久。”李隅忽然扭头看了阮衿一眼,“有话就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阮衿忙把不礼貌的视线转移开了,看来李隅是真的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因为觉得很不好意思?”李隅把撑着下巴手轻轻拿开了,低头继续掸走T恤上一块灰,“是个人都会觉得累,而且你要比多数大人做的更好,这根本没什么丢人的。”
“是吗?”阮衿低下头来,感觉腹部是一阵阵灼人的湿润热气。这么睡着要闷死了,他把阮心酣睡发红的脸稍稍抬起来一些,眼睛那圈哭肿的还没有消退下去,“我发疯的样子很吓人吧?”
“但你没有抛下她,这就够了。”李隅很平静地说,“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把她丢在山里喂狼吧。”
不是每一个小孩都能遇到不抛弃他的家长。阮心有一个很容易心软的哥哥,带不走的,留不下的,都凝固成了身上厚厚的化石,这些沉重的东西拉着他缓慢地向下沉,却也只能这么继续走下去。
李隅当时是追着阮衿一起跟上去的,说来挺搞笑的,他一个Alpha,居然有种追不上Omega的感觉。阮衿实在是跑得太快了,说是最后百米冲刺还不足以形容,就像不要命一般从坡上跳下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冲。
他跟在后面跑过去,没费多少力,汗都没出多少,一直追到了山麓底下,四周都是那种水泥修缮的低矮坟墓,墓碑上搁着黄纸,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居然生出一点想抽烟的感觉。
李隅点着烟,看阮衿把阮心从树洞拽出来,像是从海螺里扯出寄居蟹的那样,场面一时显得很滑稽。
他看着那个别扭又乖张的小孩,被按在地上凶得像只吱哇乱叫的猴子,还敢张嘴咬人。
简直烦人透了。
但当她哭着跑过去,凶狠地抱住了阮衿的小腿说“阮衿不准你丢掉我”的时候,阮衿那张流着泪的,脏兮兮的脸,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李隅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话说幼年的自己抱住她的小腿祈求着“妈妈不要走”的时候,她的那张脸上写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绝不会有这样的悲伤,犹豫,以及布满着的痛苦眼泪吧。
他的母亲也在哭,却是截然不同的,只是哽咽着说,“放了我吧,好孩子,妈妈真的……真的太痛苦了。”
因为是好孩子,所以他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