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见星发了个定位。
柳下惠PPPlus:“我在接待合作商,等忙完了过去找你。”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嗯。”
快七点了,窗外的天色渐渐变黑,乌云蔽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着玻璃,不远处灯光辉煌的高楼大厦,沉入一片黄橙橙的迷蒙中。
九斤婆婆双目紧闭,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私人菜馆的外卖送到了,想也知道是谈先生点的,可纪见星没有食欲,草草吃了两口,握着筷子,对着窗外的雨幕出神,好像外公外婆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下雨天。
前一秒还在说着话,下一刻,人说没就没了。生命太脆弱,再怎么不舍,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她好怕九斤婆婆出事。
时间在医院病房的流逝,是能清晰到以秒计算的,八点整,九斤婆婆终于清醒过来,纪见星激动地从椅子站起,蹲到床边:“婆婆您醒了!”
“小星,”九斤婆婆温柔地拍她的手,“吓坏你了吧。”
纪见星拼命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九斤婆婆连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啊。”
雨声喧嚣,九斤婆婆循声看向窗外,喃喃道:“今晚不能去卖花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我十八岁那年,在街上卖花,遇见了他。”
纪见星不知道“他”是谁,但能感觉到,那是对九斤婆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安静地听下去。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只知道是法国人,派遣到桐城的工程师,但我记得他的样子,”九斤婆婆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眼睛里溢满了光彩,“记得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穿白衬衫,军绿色长裤和开裂的黑色皮鞋,记得他爱抽雪茄,指尖总有淡淡的烟草味……”
“他每天都会跟我买一束花,有时是百合,有时是郁金香,有时是马蹄莲,他买了半个月的花,我以为他是买来送女朋友的,几度黯然神伤。”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他了。”
“那是一个很美的黄昏,天边晚霞是紫色的,他又来找我买花,大概是察觉到我态度冷淡,他有些不知所措,没话找话地问我,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我告诉他,是‘我爱你,每一天’。我当时说完,脸红了,世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那是我的真心话。”
“他笑了,看着我,重复了一遍,我爱你,每一天。”
“然后他掏钱买了十一朵玫瑰花,还摸了下我的额头,转身走开了。我追上去,提醒他忘了拿花,他挥挥手,大笑着说,花是送给我的。”
“我就这样,抱着他送我的花,一束代表着爱你一生一世的红玫瑰花,目送他在黄昏中走远……”
九斤婆婆说到这里,潸然泪下,神情悲戚,她依然笑着,仿佛清晨含露的玫瑰花:“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