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康叔夫妇告别,穿越半城月色,回到兰舟酒店,纪见星下了车,挥手说再见,走出几步,他跟了上来:“我送你回去。”
难以抗拒的绅士风度。
“走吧。”纪见星要去面包店接纪小怂,路过夜市,看到不远处坐着斜对门的邻居,住东巷的九斤婆婆,她是老居民,今年七十多岁了,家里的庭院种满了红玫瑰,她每晚都会来夜市卖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论寒暑,风雨无改。
听说她以前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小姐,出生时足足九斤重,可惜幼年遭逢乱世,家道中落,颠沛流离,一路南下到桐城定居,后来父母去世,她一生未嫁,孤独终老。
哪怕衣着素净,满头雪发,皱纹深深,不复年轻时的容颜,她的骨子里仍是优雅、体面的。
九斤婆婆从不以卖花维生,卖不卖,卖给谁全由她心情决定,心情好了一大篓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能白送出去,心情差的话几万块都买不来她一朵花。
纪见星猜九斤婆婆大概是爱夜市的热闹,也许一个人孤单了太久太久,会渴望到人群里去吧?
纪见星走到她近前:“九斤婆婆。”
九斤婆婆拿起挂在脖子的老花镜戴上,笑得格外和蔼可亲:“小星啊。”
纪见星蹲着和她平视:“您的药吃完了吗?”
九斤婆婆心脏不好,平时要靠吃一种产自澳大利亚的药物保养,国内买不到,纪见星托澳洲的朋友帮忙代购,等寄回国再转交给她。
九斤婆婆摇头说:“还没呢。”
她和善地打量站在纪见星身后的年轻男人,看破不说破,了然于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也登对,对方礼貌颌首示意,她回以浅笑,挑了一朵开得最美的玫瑰花送给纪见星。
“谢谢婆婆。”纪见星双手接过花,递到鼻间,轻轻一闻,清香吸入肺腑,心旷神怡。
纪见星再次道谢,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哄得九斤婆婆眉开眼笑,有情侣过来买花,她才拿着玫瑰蹦蹦跳跳走远,谈行彧紧随其后。
走了一段路,她在十字路口停下,回头,灯火阑珊处,九斤婆婆正对着川流不息的陌生人们发呆,目光像穿透了他们,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九斤婆婆会在想什么呢?
她不知道。
面包店近在前面,刚好有客人推门进去,从玻璃窗看到纪见星的纪小怂小炮弹似的撞出来抱她,察觉到陌生气息,它“汪”了声,竖起戒备,以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
纪见星起了玩心,清清嗓子,郑重地给他们做介绍:“我弟,纪小怂。”
“这位是谈先生,我暂时的老板。小怂,打个招呼。”
纪小怂:“汪!”
纪见星眉梢眼角染着亮晶晶的笑意,尾音轻扬:“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