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被车里浑浊沉闷的气息包裹,有些难受,低声细娴的小口喘息着。
殷离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靠近了一点,看着她脸上那股不太自然的酡红,将藏在卫衣帽下的小脑袋拨了出来,顺带着哄猫似的,理顺了有些杂乱的头发。
“不舒服?”
殷离低声问她,掌心握着宴宴的小手,把弄玩具似的,想要寻点乐趣。
宴宴由着他肆意妄为,自己浑身上下也就乖顺这点砝码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殷离又抽风,估摸着一辈子也走不出那个囚人的别墅。
“嗯。”
宴宴点点头,还有几分委屈,眼睛里闪烁着易折的娇软。
看得人,心都塌陷了半分。
殷离摇下车窗,放着外面的空气进来。窗外天有些阴沉,飘了几滴雨。
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宴宴侧着头看着外面,眼底翻涌着什么,被一波一波的巨浪覆盖。
身侧的手握紧了些,蜷缩的指尖在掌心锢出几道小月牙。
路边撑着伞的行人不少,匆匆擦过视线转眼就不见了。
有几丝喜人的雨水顺着车窗飘零下来,像落叶一样,在宴宴脸上驻足。
她眯着眼睛,有些舒服。
外面的一切都是她期待的模样,哪怕最开始她所认为的不宜人的城中央也顺眼了许多。
宴宴兀自盘算着这次出去从殷离身边逃脱的可能性。
侧目的视线范围内,只能隐约窥见他大致的轮廓。
殷离的视线一直黏腻在自己身上。
宴宴心跳都跟着慢了半拍,她刚刚垂眸思索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尽数落入他眼底。
微微侧过头,恰好跌进殷离深不可测的眸中,像被浸泡在死水里,呼吸都无法张驰。
殷离这个人极度擅长把控人心,倘若这次的出行仅仅是个试探,只是对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乖巧进行考量。
那就意味着宴宴无处可逃,也没有机会脱离他。
宴宴思腹着对自己来说最有利的对策,心底是翻江倒海的思绪,面上却不显。
对着殷离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
含蓄的,藏的很深,读不出情绪的以为是朵待放的娇花。
实际上却是虚晃着的,像镶于水面的浮萍,飘零错落,多的时候满池子都是。少的时候,连点残骸都没有。
殷离眼尾藏着掖着的是了然,却又不愿放开这丝丝点点的假象,由着她作乱撩拨。
反倒乐在其中。
将人裹在怀里,一副宠爱有佳的模样。不知道的见了这场景指不定的怎么羡艳议论。
实则两人皆是心怀鬼胎,兀自思量。
像兵刃相抵的剑,寒光乍现,便是你死我伤。
宴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闷闷地问他:“我们去那里啊?”
“去商场逛逛,给你买点东西。”
殷离指尖环绕着宴宴一缕发,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
宴宴靠他怀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意来袭,朦胧间阖上了眼。
乖巧可爱的小孩样,柔顺下来,平滑的轮廓里都滚烫着日落的余晖。
殷离喜欢这种时刻,睡着的宴宴像只卸下装甲的小刺猬,软糯糯的,安分的很。
鸦羽般的长睫垂在眼帘下,挡住了眼周那一圈乌青的眼圈。像是许久未曾睡过好觉般,眠意深深。
殷离把玩着她鬓角的胎毛,宴宴有很多这种细碎的毛发,他听老人说过,这种须发多的人以后会吃很多苦。
殷离眼神黯了些,宴宴年纪尚轻。
一个人养着家,没读过什么书,却最是知晓是非,在原则问题上执拗又生猛。
她记恨着他,殷离清楚。倘若有机会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终生不见。
殷离想到这,笑容便有些晦暗,眼底泛着寒光。像是神识覆灭,冷漠疏离的面容上裹着些淡淡的麻木。
那点鲜活的人气瞬间被抽干,指尖抚弄着宴宴的脸,像把利刃。
他笑的有些阴冷,潮湿的眼底滚落了大半游走的思绪。
殷离钻进了死胡同,做着关于春天的祷告,却被寒风刻骨的削蚀,浑身都在颤抖。
宴宴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原本温热的港湾,瞬间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