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样子,比起平日里恶毒微笑着、或者衣冠楚楚的样子顺眼多了。他打量着对方,心中带了些恶意地胡思乱想,怎么不头发再乱些、哭得再委屈些,软着嗓子向他求一求饶——光是想到这个场景,他便觉得自己头脑滚烫,连血液都被烧热了,陌生的欲望吞没了所有的思绪,尖叫着要将他拉到深渊里去。
他说了什么话,其实他也没听到心中去,只是怔然地盯着他眼角刚刚溢出的一滴眼泪,暗叹着,师兄哭起来可真是好看,若是日日都让他流泪,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理智最后还是让他从这种陌生的情绪中抽离了出去,他皱着眉甩开顾陵的手,冷道:“你为何想要我离开终岁山,你便如此想当这个首座弟子么?”
他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骄傲之人变成如今这个脆弱的样子,似乎风一吹就能将他吹散,快意几乎要突破胸腔,炸裂到眼前来。
顾陵在他面前低着头,长发挡了半边脸,话语颤得破碎:“不是……”
“你想要,那你便好好修炼,自己去抢,”萧宁努力压抑下心中反常的欲望,转身想走,“你让我走,我凭什么走……”
“算我求你……”
他诧异地听见顾陵在他身后“噗通”一声跪下,满脸都是眼泪。可这有什么用呢,他早已不相信他的眼泪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出新的苦肉计,他若是心软一点点,说不定竹林之后就会冒出几个师兄来,哈哈大笑地继续嘲弄着他的愚蠢——这种把戏,他实在是经历过太多次了。
他转身离开竹林,风将周身竹叶吹得哗哗啦啦地响,顾陵在他身后凄厉地唤着他,若是小时候,他或许还会为这样的声音动容,可是黯淡无光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曾经这样呼唤过,谁曾来为他动容过呢?
他还恶毒地想过,原来顾陵对这个首座弟子的席位看得这么重,若是想求他让出去,其实他还有更好的方法。若以一些他所渴望的东西为诱饵,说不定他明知是诱饵,也会义无反顾地一口咬上去。
不过是、心魔作祟罢了。
梦境虚幻又真实,他经历了和现实一模一样的事情,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罪魁祸首站在他身后,拿着鞭子毫不留情地一鞭一鞭抽到他背上,他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这鞭笞之下不可挽回地四散、零落,最后只剩一片寂静。
连我唯一拥有的一点点东西,都不肯留给我吗?
那个黑衣人其实同样出现过好多次,他也同样信了他的话,信了自己的血脉,被他带回了魔宫。第一次上冥灵山之顶的时候他连鲜血都畏惧,可是天地孑然、一片漆黑,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是不是怕血,也不会有人拼死来救他的性命,若是想要出人头地,他唯有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