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之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太了解古骜——此事一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在黑夜里不断地敲击着简璞的内心……
他不禁开始想……如果有一日,古骜真的身登大宝,恐怕也无法容下山云书院的存在。否则古骜此次,断不会如此处理。
简璞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事,少年时古骜曾对他笑言:“据武关,囚宗室,弑王自立”。这么些年过去了,再看古骜,他身上的戾气仿若都藏住不见,杀伐好像都隐在一片片温情脉脉的说辞之下。
所谓‘平世庶’、‘分田地’,‘抗戎’——这些修饰之功,全都是虞君樊在为他四处言说涂抹。以至于古骜在天下的名声,好似一个圣洁的卫国者。
简璞叹气,虞君樊这个人,手段真是不简单,传闻纷纷,甚至都要骗过做夫子的自己——可是他教了古骜六年,怎么会不明白古骜?
古骜引虞君樊同赴北地,让汉中、黔中、巴蜀千里运粮,未必不是借抗戎削弱虞君樊的积累,掌控虞君樊,令虞君樊为他所用。
仇牧赴上京被囚,真的这么简单吗?是谁给了仇牧使者的身份?又是谁派仇牧去上京谢恩?总之,结果是渔阳成了无主之地。
而怀歆远离上郡故土旧臣,征战戎地,与典不识互相牵制,皆听命于古骜。
古骜现在当务之要,是要尽量降低雍驰之戒心,让雍驰尽量无顾忌地将上京军粮投入到与江衢的大战当中,自然不会出兵。
此次大战,许多流离失所的人都闻渔阳收流民,沿途北上向渔阳行去,汉王的美名由此广布天下。四海人心已经变了,不久之前出土的五彩异石,震惊华夏,现在连街头巷尾的儿童都会唱:“大汉兴,天下固,骏马来时有稻谷”。
古骜,是想作皇帝了。
简璞竭力去想象古骜的样子,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仍然是那个卧在高岗上,嘴里衔着一株草,悠悠地对他说:“既然我是太尉,手握四十万兵马,何不弑王自立?”的俊朗少年。
那日,他打了古骜一顿,鲜血淋漓。
简璞早知道会教出这么一个弟子,他脑后有反骨呢——可他不忍心埋没他。
现在天下已经没有人可以抵挡他施展雄心了;更可况,还有虞君樊在侧,虞家暗曲触角遍及九州,为古骜维持着令名。四海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耳目。
今日之囚,简璞想——他要为今后好好打算了。
第188章(捉虫)
《吴语》曾言:“万人以为方阵,皆白裳、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左军亦如之,皆赤裳,赤旟,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
如今,颖水边的战争,正如《吴语》中说的那样,如火如荼地展开了。这夜,江衢军左军,从上游水浅处偷渡到了对岸,趁着夜色朝虎贲驻地进发,进行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