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神魂未灭,当初未曾破阵的沉川无法真正占据他的躯体。
他到了灵海之中,见到了传说中的魔主。
他未束冠,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懒散地贴在衣上。衣服是百年前的形制,早就过了时。他与自己面对面站着,抿着唇,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物什。
律九渊何曾被人这般看过?
他方才死了不久,指不定皮肉还是温热的。一身戾气未消,出口便是倨傲的语气:“你是何人?”
“将死之人,为何还强留于世?”沉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般反问道。
“你是何人?”他还是这般问着。
沉川不言。
是撕裂天空的刀光剑影,是卷起海浪的风刀霜刃。灵力与魔气撞在一块,天光都要失了颜色,灵海都要崩塌了去。
时而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时而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律九渊从未见过这样的刀,这样的魔气。
他与沉川在灵海中斗了三年,不舍昼夜,不知疲倦。
最终他神魂被伤,落败而逃,无奈藏匿于一隅之地。
沉川以为他死了。
连他都以为他要死了。
神魂撕裂之苦并不好受,比其往日的火毒之行还要更甚。像是拆散了他的骨头,刮去了他的血肉,一片又一片地再重新安了回去。
若不是楼云深的那个阵法,律九渊恐怕早就该神魂破散,归天湮地了。可也正是楼云深的那个阵法,教他生不如死。
神魂痛苦之中,他的意识也是一片混乱。有时候痛苦稍微减轻,他便是清醒的,脑中把从小到大的往事滚过一遍,还没见到路迟林,那点苦楚又纷至沓来。
他恨不得抓烂了自己的肉,咬碎自己的牙。
后来他发现,想着路迟林的时候,他的魂魄能好受一些。
于是,他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想着他们的往事。从初见到死亡,从万渊堡到临川,他自己都不曾知晓,那点过去几乎都要刻进他的神魂里。
他想着路迟林——那个死在他怀里的人,就这样过了好多年。
神魂的伤在渐渐愈合,一直到那日,他在模糊间脱出了自己的躯壳,落到了不知是谁的手上。
他听见沉川说:“开封孟府……那是第一个。”
回答他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可律九渊却无法想起是在哪里听过。
他说:“破了这个,您就可以脱困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