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更北的地方,在常年冰冻的冻土层里。更辽阔的,廖无人烟的北方。在不为人知道的地方。
子尘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指节。他的身体始终紧绷着,像是拉到满弓的弓弦。
这是他向亚瑟帝国开的第一枪,而子弹却是维希佩尔亲手给他的。他又想起了那天维希佩尔吻着他脖颈时那略带悲伤的语调,那个时候他知道往后他会用这个子弹亲手打在他的胸口吗?
铺在桌面上的羊皮地图上黑色的墨水勾勒出山原与河流,而他的指尖由北至南掠过。
——未曾被人知晓的河流里流淌着银色的燃料,冰与火,尘埃和灰烬。
成则成,败则败。但他却仿佛背负着千钧,他想起陵墓前背负着墓碑的赑屃,他一直觉得赑屃很累很累,因为它背负的是一个人的一生,没有什么比过往更沉重。
墓碑上寥寥数语,却是一个人的一生,当他死后,功过几许如何,蹉跎半世如何,他再多的爱恨也终究不会被提及半字。
于是他只能自己背负着一切,像是那只长得像王八一样的赑屃一样,背负过往,背负爱,背负恨。
“报!相柳将军回来了!”
子尘从案几上抬起头,看着从帘外走来的相柳。
相柳跪地,“请少主责罚。”
子尘挥了挥手,“神约机械研究所要是那么好进就奇怪了,你去休息吧。”
看来现在毕方是唯一的希望了,子尘仍旧坐在案前看着迷雾中的远方。
更漏滴答,再有半刻就要到寅时了,但还是迟迟没有任何的消息,一切安静的像是天地初开。
“子尘,你还要再等吗?”司天命有些担忧地看着子尘,再拖下去就要误了时间了。
子尘看着窗外海上无边的雾气,那雾气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海上有仙山,山上有楼阁,皆从雾中来。可这无边的雾气让子尘只能感到荒凉。
“不等了。”子尘从案上起身。
“更衣。”
玄底赤云纹的锦衣,金质的螭龙纹护腕,黑色背红裘披风。子尘向来很衬红色,他本就是唇红齿白的少年,再配上红色更是鲜衣怒马,天命风流。
司天命还记得那年他从蜀地到了金陵,那个孩子被领过来的时候就穿着一身黑底红色祥云文锦衣,说是刚从夜市里被几个小厮找到的。
金陵的灯火如昼,画舫渔船,妆楼街上红袖招摇。而那个锦衣少年像是青丘一尾狐,下凡不为功名利,只为戏红尘。
只是这只青丘狐终到最后却背负着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