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拿起桌上菜单,挥手道:“依娘,我们还没点菜。”许相依不理他们了。
相怜舞笔,却引得一片叫好。那纸如毯,那笔奇绝。笔尖的毛是用狐狸尾巴粘成,笔杆足有碗粗,上下与人一般高。她挥毫之时,青袖凌空,黑发如瀑,足尖轻行字迹线条之上,点点墨汁伴着琵琶的弦音四溅而落,酣畅淋漓,人书不分。
原来,两姐妹都是被楼君延捡回来抚养到大的,姐姐以身相许,妹妹仍未嫁。
而这样一张灯谜纸灯,做成足有一丈宽,极其醒目,也难怪席间宾客争抢。
苏安甩一甩菜单,定在面前,说道:“来一份,花折鹅糕、鱼羊仙料、盐花鱼屑、金丸玉菜鳖、成美公藏蟹……”许相依在楼下笑喊:“这时节,只有鹅糕。”
一直到乐宴开始,广陵楼真正的主人,竹西五弦师楼君延,方才在门前下车。十几个人,便如一滴水,润入花芯,没有什么波澜,楼中的宾客照平常谈笑。
楼君延穿着淡雅,腰坠香草,一袭墨发披散在肩后,登楼的脚步轻似云雾。
苏安不敢相信,那样一张干净而紧致的脸,竟然,已经历过五十余年的沧桑。
在长安,人们皆喜欢乐人,敬重乐人,故而,乐人处处受到呵护,受到关怀。然而在扬州城,仿佛楼君延是唯一的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无法替代。
竹西子弟的身上,似乎独有一股子的狂逸之气,深可隐竹林,入可左庙堂。
“你就是不嫌口中的,太乐署殿前文舞郎,梨园供奉,五品文散朝议大夫。”
苏安起身,交手行礼:“莫谙。”楼君延道:“在下楼君延。”苏安道:“久闻楼座主威名。”楼君延道:“一路南下辛苦,为何不见不嫌?他该要照顾你的。”
苏安笑道:“是这样,我自备钱资,领几个徒弟南下,前几日刚到,住的就是广陵楼,眼见一切安逸,遂,让不嫌先去探听能容得下牡丹坊传花枝的地段。”
楼君延点头:“好,只要苏供奉愿在上元之夜相助,扬州,何处不能传花枝?”苏安道:“多谢楼座主容量。”楼君延道:“那么,苏供奉弹什么曲子?”苏安道:“《春江花月夜》。”楼君延道:“什么。”苏安道:“《春江花月夜》。”
顾越执起筷子,夹起两片晶晶亮,油腻腻的鹅糕吃进口中,觉得又被小崽子欺骗了。楼君延的目光划过顾越,微微颔首:“顾刺史。”顾越道:“楼先生。”
于是,这场会面的格局,随着矛盾的到来而改变,楼君延与苏安面对面坐下,顾越则夹在他们之间,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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